城门处的唐军,陆尘身后的秦军,哪怕没有亲眼见过藏兵谷的那一幕,大多也曾经听说过。
唐军众人想到不久前被披露出来的那些证据,顿时觉得脸上烫得很。
这件事,的确是大唐对不起陆尘在先。
想到此处,众人不由对李琳颖又多了几分恼怒。
倘若不是陛下执迷不悟,不是那些贵族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利益,现在神安城哪里需要面临这种困局
看着沉默的唐军,陆尘心中嗤笑了一声,正欲要命身后的秦军,给大炮上弹药。
却看见,城楼上,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精致白皙的面容,窈窕的身影,正是李琳颖!
“陆尘。”李琳颖绷着一张笑脸,与陆尘对视。
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此时却无端令她觉得有些胆寒。
陆尘手中攥着缰绳,看见李琳颖的身影后,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她,“大唐女帝,可有什么事”
李琳颖不知为何,明明是她居高临下地睨着陆尘,两人的实质位置,却仿佛颠倒过来一般。
陆尘明明处于下方,却给她带来的厚重的压迫感。
这是前所未有的。
陆尘跟在她身边多年,从来未曾给过她这种感觉。
李琳颖心中顿时更加后悔了些。
她咬了一下舌尖,尽量清晰地道:“陆尘,难道你真的半点不顾及往日的情分了吗”
城楼上的唐军不明所以,他们只知晓,以前的陆尘,是陛下手中的刀,现在看来,陛下以前与陆尘关系很好
唯有李承鄞惊异地瞥了一眼李琳颖,心道:这人的脸皮,真是太厚了些。
陆尘听见此话,忽然笑了一声。
就在李琳颖以为事情有转弯的余地时,陆尘冷声问道:“那陛下当日怎么就不顾及往日的情分”
一瞬间,李琳颖的脸色变得煞白。
陆尘此话,她根本无言反驳,周遭似有似无的视线更是刺得李琳颖皮肤生疼。
她动了动嘴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陆尘,除了藏兵谷那一遭,平日里,朕待你亦不薄。”
“无上的尊荣,荣华富贵,鼎鼎大名的不良帅。”
李琳颖越说,心中的底气越足,“还有,偏殿那里,专门为你栽种的木棉树……”
“李琳颖,”陆尘抬头,直接打断了李琳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反驳道:“所谓的荣华富贵,是我自己立下的功劳。”
“我曾经为你做过这么多事,哪一件,抵不上”
“再者,李琳颖,你忘记了,我从未享过什么富贵。”
蔚蓝色的眸子内,仿佛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当日大唐抵御外敌,粮食不够,朝臣以为的,你从私库取出的粮食,乃是我倾家荡产为你筹集的。”
冰凉的声音,直接将李琳颖身上的伪装悉数撕下,李琳颖面上的血色悉数褪去。
知晓这件事的唐军不可置信地来回扫视着李琳颖与陆尘。
当初陛下此举,赢得了大唐上下莫大的赞许,众人称赞陛下大义,称赞陛下有先见,岂料,真相竟然是这样
这些,根本不是陛下所捐献出来的,而是陆尘捐献出来的!
李琳颖的脸色又青又红,口中呐呐无言。
站在旁边的李承鄞,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容讽刺,偶尔隐晦落在李琳颖身上的目光,也是带着嘲弄和厌恶。
陆尘的目力极好,在下面也能几乎将李琳颖的神情收归眼底,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李琳颖听见时,心头猛地一跳。
“不良帅的威名,是我自己闯荡出来的。”
陆尘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抚着马鬃,眼睑垂下,“当初我初初建立不良人时,不论是你,还是大唐众人,亦或是九州各国。”
“没有一个人看好。”
最后,所有人只要听闻“不良人”三个字,尽皆面色大变,心中骇然。
这些,从来都不是李琳颖给的,而是陆尘自己打下来的!
陆尘唇角弯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至于木棉树,李琳颖,那不是我喜欢,是你自己曾经说喜欢。”
只不过,后来变了心罢了。
正如当李琳颖坐上那个位置后,曾经那个心软的少女,变成了冷血无情的帝王。
伴随着陆尘的话音落下,李琳颖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她以为的,昔日对陆尘的好,都只不过是她自以为是。
陆尘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道:“李琳颖,在藏兵谷时我已经说过。”
“昔日的恩情已经悉数偿还,现在,我是来与你算账。”
李琳颖来时怀抱着的奢望,彻底被陆尘的话打碎。
她有些呆愣地站在城楼上,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办陆尘根本是半点机会都不给她。
“陛下。”李承鄞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若是陛下无其他事,不如先让臣指挥士兵抵挡陆尘。”
李琳颖神情一僵,几乎是立刻就张嘴想要斥责李承鄞。
话至嘴边,她恍然惊醒,现在唯独只有李承鄞还可能对付得了陆尘。
念及此处,她硬生生将口中的斥责,咽了回去。
李琳颖僵着脸,朝旁边迈了两步,却是没有下去。
李承鄞扫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不下去也好,亲眼看着,让她亲眼看着神安城的城门被破,陆尘率领铁骑攻入神安城。
“秦王,”李琳颖深吸了一口气,“你一定要挡住陆尘,一定要。”
否则,神安城被攻破,她便成了大唐的亡国之君。
李琳颖当年筹谋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身上干干净净,日后史册上,没有留下半点污点。
可是,以前那些,哪里比得上亡国之君这个污点
李琳颖不能接受,她在大唐庙堂江湖的名声都已经丧尽,绝不能再成为亡国之君,在史册上遗臭万年。
李琳颖置于腹前的手有些发抖。
淡漠的视线扫过,李承鄞应了一声,然后道:“陛下,臣下去迎敌。”
“好,好。”李琳颖完全没有注意李承鄞说了什么。
也没有深想,为何李承鄞不死守,反而要下去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