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方才吵得激烈是一回事,因为吵架的,总归只是朝臣。
可是……
朝臣们想到太子性子,都忍不住有些慌张。
陛下和太子殿下,该不会直接在朝堂上吵起来吧
众臣的心思,刘裕洐不知晓,他仰头看着刘进,这是一个示弱的姿势,但是刘裕洐身上的气势却半点也不弱。
他一字一句道:“各国皆要求我们毁掉所有的药人。”
“同时叫出与幻术师的联系方式。”
“儿臣以为,理应如此。”
别的金银财帛的赔偿,一通下来后,虽然成汉国势必伤筋动骨,但是却也是好处理的。
最为难办的是药人与幻术师。
“一派胡言!”一个臣子怒气冲冲,直接斥责了刘裕洐。
他是主张可以用药人之人。
方才被一群朝臣指着鼻子辱骂,他心中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听见连太子殿下都如此说,满腔怒火顿时止不住。
“太子殿下忧心百姓,觉得药人残忍。”
“但是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士就不是性命了”
不少朝臣面色一变。
张弘立暗中狠狠瞪了一眼这个臣子。
傻子!
刘裕洐对此话视若无睹。
“放肆!”
刘进怒喝一声,随手从龙案上抓了一个砚台,直接朝那位臣子身上砸去!
“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那个臣子万万没有想到,刘进竟然还会维护刘裕洐。
毕竟,太子这番话,可是要将陛下数年的心血全部废掉啊!
来不及多思,臣子慌乱地跪下,额头被砸出一个豁口也不敢伸手擦拭流下来的血。
“臣知罪,还请陛下恕罪!”
说着,他不断地朝地上磕头。
老丞相瞥了他一眼,略带讥讽地道:“那那些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命了”
“强行掳掠百姓,用作药人,亏你能将这种缺德事说得道貌岸然。”
“圣贤书都白读了。”
被骂的臣子,半句话都不敢反驳。
方才他一下子昏了头,竟然直接指责太子殿下。
如今这位,虽然身份没有太子殿下尊贵,可也是当朝的老丞相。
若是他再敢说半句,只怕是罪加一等。
刘进满肚子怒火,偏生还有人敢撞上来,“将人给朕押进诏狱!”
“陛下!”
那名臣子一边被拖下去,一边告饶。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他求情。
朝堂之上,可以有心思歹毒的小人或者伪君子,唯独不能有蠢货。
刘进勉强发泄了一下怒火,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再次一言不发的太子身上。
刘进尽量和缓下语气,“太子,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慎重考虑。”
“父皇,”
刘裕洐深吸一口气,“还需要怎样慎重考虑”
“那些药人,当真是一个都不能留下!”
“这种有违天理之事,一次就够了。”
刘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朕做这些还不是为了成汉国!”
“若是没有这些药人,各国一旦攻进来,成汉国用什么抵挡”
刘裕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带着悲哀,“父皇,所以我们就将理由送到他们手中”
刘进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因为陆尘,此事根本不会有人知晓!”
“没有人知晓,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
刘裕洐半步不退,他不能再任由父皇继续错下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刘进猛地站起来,“刘裕洐,朕是你父皇!”
朝臣们噤若寒蝉,老丞相看着这两父子对峙的局面,心里着急不已,生怕太子这回直接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刘裕洐却是丝毫不惧,仰着头,与刘进对视。
“正是因为您是儿臣的父皇。”
刘裕洐低头,将额头磕在地面上,声音响亮。
语气里带着无法掩藏的疲惫,“既然父皇舍不得毁掉那些药人,那就将儿臣交出去吧。”
刘进的怒火忽然一滞,有些呆愣地问道:“你说什么”
朝臣们也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刘裕洐话中的意思后,纷纷上前,“不可!”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岂能交出去”
刘进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另外两个儿子,一个无心朝政,一个庸碌无为,只知享乐。
倘若刘裕洐被交出去了,剩下的两个皇子,哪一个都不是能够担得起这风雨飘摇的成汉国的。
刘裕洐的额头依旧贴着地面,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如今各国怒火需要平息。”
“既然不毁掉药人,不处置当初参与此事、提出此事的臣子。”
“那干脆将儿臣交出去。”
刘裕洐笑了一声,“想必一国太子,足够暂且平息他们的怒火了。”
刘裕洐的脸上在笑,声音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刘进几乎是瞬间就捏紧了拳头,“刘裕洐,你威胁朕”
正在劝说刘进的众臣霎时不敢再开口。
威胁国君,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生怕自己会被拿来开刀。
老丞相却执意要保太子,他看得出来,太子此次,是真的受到冲击太大了。
“陛下!国不可无储君啊!”
“为了这些药人,值得吗”
刘裕洐面对刘进的指责,只是艰涩道:“父皇,儿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明明大婚前,还是言笑晏晏,举国繁华欢腾。
不过眨眼间,成汉国成为了九州各国的众矢之的。
父皇、老师,原来都不是原来的慈善面目。
刘进死死盯着刘裕洐,嘴唇发着抖。
良久,刘进缓缓在龙椅上坐下,目光有些涣散。
“此事,交给太子处理。”
刘进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为了药人,这数年花费了他不知多少心思。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值得他用自己亲手培养的儿子拿去换。
哪怕再艰难,刘进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他也没有得选择。
“药人、幻术师一事,全部交由太子处理。”
言罢,刘进不愿意再留在朝堂上,直接摆了摆手,在身旁太监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刘裕洐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撑着地,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以后如何,以后再说,至少,药人一事,算是得以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