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春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了尸。
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红豆。
成春坠河的那一日,朝廷就派了蛙人去河里搜查,苏叙白也是一次接着一次的下水,冰冷的河水冻得他浑身上下不自觉的颤抖,可他依旧不肯放弃。
孟少卿和许子清是前后脚赶来的,也带着自己府上的人帮忙一起找。
许子清看着水里的蛙人,忍不住皱眉:“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那个女子这么大的烈性?”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孟少卿看着一旁挣扎着还要下水的苏叙白,颇有几分鄙夷的摇了摇头,“现在怎么要死要活的,一定要把人找到,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你可别说风凉话了,他本来就有够难受的,你还说这些没得让他难过!”许子清拍了一下孟少卿的肩膀。
“他最多就是难过一下,人家小姑娘直接没命了!”孟少卿皱眉,“这个天气落了水,这么久没找回来,还是个只剩下一口气的病人,能找到尸体回来,就已经不得了了!”
许子清气的多拍了几下孟少卿:“让你别说了!”
孟少卿烦得很,就去了一旁的摊子上坐着:“累了,掌柜的,煮碗馄饨!”
来了这么多官兵,边上的百姓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可是生意还是要做的,掌柜,娘子一边应下,一边将馄饨落到汤里。
“没想到那位小娘子竟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娘,怪不得生的那么白白净净的,听说是偷跑出来的,想回家,没想到被主家发现了,这才跳了河!”走过来几个长工,一边说道,一边坐下。
“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接着帮忙……”许子清走过来。
孟少卿看了一眼许子清,让他别说话。
许子清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闭上的嘴,默默的在他身边坐下。
孟少卿示意许子清听一听那几个长工说的话。
“……我听说那个小娘子将这位主家迷的是七荤八素的,你已经定过亲的未来妻子都不肯要了,想来肯定是一个不甘于室的!”
“瞧着也是可怜,说跳就跳了,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要出来寻死,这富贵人家里的东西啊,怎么可能带的走,给别人做了妾,那就是命都是别人的了!”
“谁说不是呢?这小娘子想不明白啊,做妾要守着做妾的本分,这么多人来找她,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许子清微微皱眉:“这些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胡说八道!”
孟少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叙白:“你看,人没了,挨骂的还是她,而眼前这个,逼着别人做妾,还害得她没了命的人,是一点事都没有啊!”
许子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成春本就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因为被苏叙白糟蹋了,才做了他的妾,可她到了京城以后,没有一个人心疼她的遭遇,反正都在怪罪她,觉得是她勾引了苏叙白。
“可怜的人啊,没了也好,反倒清净了!”孟少卿无奈的说道。
正巧掌柜娘子端着馄饨走了过来,她将馄饨放下,回过头就和那些长工说道:“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跟女人家似的在这里说别人闲话,去去去,今天不做你们的生意!”
长工莫名:“你今天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跟我们发什么火!”
掌柜的可不搭理,还是掌柜娘子的当家的出来:“你这是做什么,生意不做了!”
“心里不得劲儿!”掌柜娘子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那个小娘子早上来吃馄饨的时候还是笑盈盈的,她就是想回自己的娘家,怎么就好端端的被逼着跳了河,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娘子,说没就没了,我心里太难受了,她早上还吃了我两碗馄饨呢,还一直说好吃,活生生的人啊……”
孟少卿看了一眼掌柜娘子,没说话,低头吃着馄饨:“却是很好吃!”
一旁的许子清叹了口气:“这个世间,可怜人多了!”
孟少卿没吭声,只是默默的吃完了馄饨,付了钱,就离开了。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他走到苏叙白身边,他冷眼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你死心吧,这么冷的河,她回不来了!也算是你彻底的放过她了吧!”
苏叙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河流。
孟少卿转身离开,再没有半点逗留。
许子清倒是没忍心,硬是等到了夜里,官府都收了兵,这才默默的离开。
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走了,苏叙白还一个人坐在那里,菘蓝也被苏叙白强行赶回去了,他就自己一个去,默默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谢澄胤来的时候,苏叙白眼睛都没抬一下,他也没说话,只是走到苏叙白身边,和他一起,席地而坐。
地上颇冷,谢澄胤坐下的时候,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吧!”
谢澄胤顿了顿,然后应了一声:“嗯,挺冷的!”
“也不知道水里,得有多冷!”苏叙白的目光,依旧盯着面前的河水。
“我知道你在心里怨恨我,可是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不能因为这个事情把自己给逼死了。”谢澄胤看着苏叙白,“上游,下游全部都打捞过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苏叙白,回去吧!”
“她说,我是用她的命换了前程。”苏叙白微微垂下眼,“她肯定恨毒了我,是我忘了,她本就懂一些药,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呢?她宁愿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愿意跟我回去……”
谢澄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叙白。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错,只是因为遇见了我……是我害了她,是我!”苏叙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向着河里走过去,“我再去找找,再去找找,那么冷的水,她怎么受得了,我得带她回家,回江南,回我们的家!”
谢澄胤看着苏叙白魔怔的样子,眉头紧锁,最后一掌劈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