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雷不及掩耳,银白恶禽的爪子深深的扎进我的骨肉中,我连反抗都来不及,一翻白眼,疼昏了,那把父亲辛辛苦苦为我买来的本该与我一起被铭刻进历史画卷的剑也脱手了。
这就完了?这是我脑中最后的想法,没有怨,因为世间弱肉强食这是铁则,只是不甘——端坐九天之上的命运之神啊,好歹给个机会啊!如果你让我活下去……我定能长成你想不到的出类拔萃!
可是,貌似不知道多少本可以天下无双盖世无敌的人物在有所成就之前就死得籍籍无名……
可还是不甘。
后来我醒了。
第一时间我就惊讶于自己居然还没有葬身鸟腹,肩膀上的几个利爪留下的血洞还在,疼的要命,但问题是伤口居然已经不再流血,真是奇了,莫非我真的天生体质异于常人?看来我命不该绝啊!我窃喜。
只是身上黏糊糊的,真难受——我发现身上有好多黏啦吧唧的不明液体,还很坚韧的样子,扯也扯不下,稠得很,不过居然有股子香味儿。
啪!一大团携带有香味的不明液体兜头盖顶砸下来把我裹了个严实,我努力把脑袋从液体里扒拉出来,不然我很可能窒息而死。
我瞪眼抬头怒视——居然是那只狰狞的大鸟!顿时我满心怒火都没了。
我可打不过它。
此刻它正张着嘴巴,嘴巴一边还残留着不明液体。
我看了看身上,突然有些明白了——好像是这家伙在对我吐唾沫!
额……好恶心啊……
陡然间,我发现那黏糊糊恶心得不行的鸟口水沾在我的伤口上居然有种奇异的酥痒感,活动一下,顿时感觉疼痛减轻好受不少。
这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搞不懂这只恶鸟想干什么!
秉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我打量一下周围,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巢穴,洞口也不远,采光很好。
然后,我看到了好多各种各样的动物,它们哆嗦着,眼神毫无光彩。
再然后,我看到了远处十几个得有接近两米高的巨蛋。
我仿佛又明白了什么。
这只残暴的大鸟是想把我留给它未来的孩子享用,而且它不杀我,明显是想让它的孩子吃新鲜的。
太恐怖了。
冷汗刷刷刷地就下来了。
不行!绝对不行!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洞里太窝囊了,既然我还没死,那我就绝不能等死!
这时候,我发现我的身体悬空了——我被大鸟的爪子提了起来,然后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扔进了那一群萎靡不振的动物之间。
一股恶臭袭来,想必那些动物被抓来后这段时间的屎尿问题。
我定睛一看,发现好几个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生物。
长有六根尖角且筋肉暴突的类似于马的生物,六条腿的兔子,还有一只眼睛通红一只眼睛漆黑的浑身布满美丽花纹的不知名的生物,反正看起来像条大狗,还有……
果然无奇不有!
我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等待着被吃掉的没有志气的动物。
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脱身。
那只恶鸟把我丢进“食物堆”中之后,慢条斯理地用长喙梳理了一下它那一根根银白发亮的羽毛,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洞窟,随着一声渐渐远去的怪啼,我明白这厮大概是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了。
洞中好像已经没有了危机。
看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洞口,我咽了咽口水——要是能跑,旁边这些生物还用得着在这儿等着被收割?
可我还是慢慢走向了洞口,人啊,是非要切切实实地体会到绝望才有可能罢手的生物。
正好我就是个人,被碧荒的一些哲学家定义为最聪明也最愚笨的种族——人。
靠近洞口的时候,我趴下了,慢慢匍匐向前,我害怕这通灵的鸟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陷阱之类的。
我感觉到新鲜空气涌进来,于是大口呼吸,脑海一阵清明,只是身上黏糊糊的口水还是让我非常难受,好像深陷一团挣不脱甩不掉的蜘蛛网中,然后我肚子又咕咕叫开了——天知道我昏了多久。
小心翼翼地挪到洞口,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我望着远方的天空和——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山脉吧?连绵不绝高低起伏,如同一个个耸立天地间造型千奇百怪的大铁砣,它们联结成望不到边际的模样,雄伟震撼,远远不是看过的那些粗糙的画本里画的山可比拟,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是两种东西。
本就是两种东西。
一时间也终于明白,怪不得那些大人物们大多喜欢凭临绝顶而望远。
据我推测,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还不到绝顶,入目所见,便已是如此壮观奇伟,又是激动又是失落——唉!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览天下小”。
听闻到了夏日繁盛时分,整个重岳草木葱茏,飞瀑流泉,奇花异草遍布,各种飞禽走兽现形,磅礴建筑笼罩在朦胧烟云中,宛若仙家圣地。
可此刻那些山看上去都光秃秃的,能看到的绿色大多数都是整个碧荒都随处可见的饮风草,并且也没看到传说中重岳的“刻山为府”。
顾不上失望,我就急忙探出头去,上下左右一瞅。
我便立刻明了,我所在的洞窟,居然在一座奇高无比的大山一侧的垂直上下的绝壁中央!
下面是一条宽阔的大河静静流淌。
目瞪口呆又头晕目眩,头顶还漂浮着近在眼前的淡薄的缥缈云气。
我嗖地把头缩回来,一阵心有余悸。
真高啊!这要掉下去,就算下面是条河,也得摔个稀碎吧。
我拍着胸口,然后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洞里的大小生灵——它们用同样的眼神回敬我。
我盘腿坐下来思考对策。
作为一名旅人,我不想死在这儿,我还要名扬天下,我还要著书呢。
而那就在眼前的崇山峻岭,分明在呼唤着我去踏足呢。
可是眼下我连剑都没了,又饿又困,赤手空拳还要如何作为?真伤脑筋。
想了好久,我颓然坐下来,大脑一片空白,我实在是不知道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地里如何逃出生天。
要是会飞就好了!可是没有这样的如果,除非我达到对如今的我而言无异于不可想象的传说的无上武境——不过目前来看绝无可能。
我又想起那些坊间怪谈和灵师里的通俗情节,可是这山洞一览无余,真的不像是什么得道高人居住过得所在,所谓大难不死必得奇宝也不过是吸引人的噱头罢了。
我看向那些可怜兮兮的动物们,眼睛一亮,内心逐渐坚定下来——反正你们横竖都是等死,不如先让我吃饱了再说!
兜里火石还在,这洞里也有很多干燥的树枝与光滑柔软的枯草。
想到这里,口水都要流下来。
看来就算死也能做个饱死鬼,而且死前我也绝不会让那该死的鸟多轻松,接下来,就希望角落里那些瑟瑟发抖的老兄们识相点儿。
纵然没了手中剑,我也还有一身灵力,凝灵成刃是灵师基本,用来宰几只野兽应该问题不大,我只希望它们最好不要徒劳反抗乖乖受死就好,免得受苦,哎!对啊,与其反抗,不如成为我生命的延续,这也是一种得道啊——当然,如果换位思考,我也一定反抗。
世间本来就矛盾。
其实我也想过先把那只鸟生的蛋给搞了!估计味道也不错,但是我怕那鸟回来跟我拼命,反正我不过是那只鸟留给它即将出世的孩子的食物,那么,不如在没有想到脱身之法之前,先留着那些鸟命,也保存好自己的命……
等到那些鸟儿破壳——想来也不会太久了,毕竟如果时间太长,我们这些作为食物的存在早就饿死了,到时候,我定要尽全力杀它个几个鸟儿子再死不迟,让它也别想好过,最好是最终还能找到机会从洞口跳下去,摔死也比被吃强,被吃也不能给它吃新鲜的。
真是悲壮啊,貌似也不差。
唉,难道真的找不到逃生之门吗?如果真的如此……那么……那么……那还不如现在就跳下去,也免得在死期之前煎熬,可又不过,蝼蚁尚且偷生——我还是等等吧,静观其变也许还有生路。
而眼下唯一担心的就是那只大鸟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它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我正吃的不亦乐乎,那岂不是尴尬了……
希望它狩猎的速度不要太快。
正当我带着一身恶心的鸟儿口水,然后满怀着歉意和对新鲜食物的渴望准备荼毒那群本该和我遭受同样命运的可怜生物的时候,一种警觉迅速升起。
毫无预兆,反正就是感觉有什么在逼近,是那大鸟回来了么,这也忒快了,别说动嘴,火都没烧起来呢!
我飞快地逃入我的“难兄难弟”们中去,缩在最后面悄悄地巴望着洞口。
——
“小心点,最好别看下面,否则腿都该打哆嗦了。”初零叮嘱道,他的腰间别着一柄短刀,刀鞘是羊皮的,被磨得黑亮黑亮的。
明明初零比李止年纪小,但此刻初零却好像是大哥哥一样。
李止嗯了一声,双手紧紧攥着白河枪。
“人常说,失去的东西想要再找回来是很难的,所以别嫌我说。”初零好像在做着解释。
李止还是嗯了一声,没有具体回答什么。
可能是相逢的喜悦与激动已经平缓,李止也没那么多话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俩人不约而同地都不再像以前那样终日紧绷着脸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
“怎么还不到……”初零嘟囔一句。
此刻二人正身处一个房子般巨大的吊篮中,而吊篮则被一根金黄色的大绳拴着,从不知道多高的峰顶垂下,正贴着绝壁下坠。
而在峰顶紧拉着手臂般粗的大绳的人,赫然便是光着上身的姬明雪。
老头子浑身筋肉虬结,眉头微微皱缩,一双虽然枯瘦但是却力量非常犹如钢铁般的大手正把绳子一段一段的送下去。
此刻虽然已经非是正当寒冬,但是这不知到有多少际之高的巍峨巨山的顶上还是铺坦有一层厚厚的雪层,天际的冰风能让所有飞鸟猛兽止步,因为能抵御这样寒冷的生物太罕见,更是常人所不能到达的境地,可老头子却好像毫无畏惧,光着上身的姬明雪嘴角微露笑意,仿佛一座铁塔,牢靠地把着绳子。
那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场景,高山之巅淡云缭绕,一精悍老人赤身拔绳,他的眼神坚定而灵光四射,花白的须发都被仿佛从恒古之前就存在的罡风中吹的飘起,真乃钢筋铁骨的神人。
“到了!”又过了许久,初零仿佛在黑暗中看到光明一般道出一声,扒着吊篮的边沿,看到了一个扎在下面山壁中的巨大洞窟。
洞口大概得有将近二十米高,初零与李信耐心地等待着绳子继续下放。
过程中,初零仔细看了看洞窟里面的情形,果然不出所望,那十几个巨蛋已经宣布此行收获甚丰,至于角落里面数量众多的大小动物,反正也活不了,一会儿挑挑捡捡也一并宰了弄走!
等到接近洞口地面的时候,初零取出一只骨哨,用力一吹,两声嘹亮的哨音凝而不散,化作笔直一线冲上天际。
正在下坠的绳子戛然而止。
峰顶,听到哨音的姬明雪一手抓住大绳,另一只手空出来从一旁包裹里取出一根长达一丈小腿般粗细的精钢楔,一声沉喝,紫色的灵力汇聚手掌,猛然发力,楔子透雪而入,又发出一声破金之声,于是便牢不可破地扎进了千万年冰寒的坚硬石头中,再然后姬明雪就把大绳给一圈又一圈缠在楔子上捆好。
待得此刻,姬明雪松了绳子,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一层晶莹莹的细汗从他的额头上身绵密的渗出来,他又急忙运动灵力把汗水蒸干,否则的话那汗珠恐怕会立刻被这极端的温度冻成冰碴儿。
那绝壁之上的洞窟是姬明雪前段时间就看好了的,只不过那时候风鸟还没产蛋,本来当时姬明雪准备捉了这风鸟给初零尝鲜的,但转念一想,光吃鸟还不过瘾,等这扁毛畜生下了蛋先弄它的蛋尝尝,而且姬明雪还在想,这么大的鸟,下的蛋肯定也大的不可思议,等到把蛋搞到手,那肯定是一场蛋之盛宴……
昨日李止的到来算是给了姬明雪多年来一个最大的惊喜,于是今日便正好收拾家伙带着初零与李止来此观察,顺便在这高寒的山巅考察一下两个小子的耐力,又趁那风鸟近几日频繁外出觅食之际来个直捣黄龙,按照姬明雪自己的说法就是不是打不过风鸟,只是不能赶尽杀绝,以后想吃蛋了,就来这里,等到吃腻了,再把鸟吃了!
初零大为赞同,李止却暗暗觉得这位姬将军的行径怎么那么像野人。
此刻的姬明雪听到两声哨音,他便心知道洞里面有蛋了,不由得食指大动,姬明雪垂涎那风鸟的蛋也不是一两天了。
话说他自打几十年前来到重岳之后虽然遍尝山中珍馐美味,但却还没有吃到过风鸟蛋,不过今日终于有幸要吃到了。
风鸟,一种重岳特有的飞禽,速度奇快,所以为风鸟,攻击力强悍,哪怕是灵师中的高手也不见得能与一只成年风鸟的力量更强。
当然,风鸟的数量也是非常稀少的,寻常人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风鸟的一根毛儿。
重岳皇室中就豢养着这种风鸟,每日的伺候堪比皇亲国戚,而风鸟也提供给人他最珍贵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它的唾液,是极为宝贝的疗伤圣药,比之千年万伤树的汁液还要珍稀宝贵,另一个是它褪下的爪子,坚硬无比,是极好的炼兵材料之一。
至于它的蛋,相比于上面两种东西而言倒是次要的。
不过偷蛋这种事,如果被重岳方面发现的话,那是不折不扣的死罪,重岳有明文规定,风鸟对重岳意义重大,任何人不得做出对风鸟有害的任何事,否则以叛国罪论处,不过姬明雪倒也没太在意。
在他看来,不过几个蛋而已,做的妥善些,不会有人发现的,一方面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另一方面就是……馋。
把初零李止两人送下之前,姬明雪就嘱咐过鸟儿口水估计就算了,老鸟又不在,况且也不知道这畜生什么时候才吐口水,但是洞中大小地方一定看清楚仔细了,千万不要错过风鸟遗留下来的爪子。
据说重岳诸兵之中最为强大的空寂卫的坐骑也是这种风鸟,比四月境内的狂隼坐骑还要厉害。
遥想久远之前,重岳四分五裂力量弱小,丰富的山中物产得不到应有的保护,常常被邻国所劫掠,直到一位伟大的帝王横空出世,训练了纵横无敌一骑当千的三千空寂卫,征战六十年,终于一统诸多山国,定国重岳,年号天征,从那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哪国敢轻易犯境,重岳愈加繁盛,终于成长为如今的一方霸主王朝。
而那位开创重岳基业的天征帝王,被重岳人誉为战皇,而历朝历代的空寂卫首领也都被称作天将,面见帝王是不用下跪的,仅就此一条,空寂之首可算是是重岳国中地位仅次于帝王的人物,高出大将军之职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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