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传信是很难的一件事。
驿站是不许私用的,虽然屡禁不止,但你想暗搓搓的私用一下,你得有钱,有足够的钱去贿赂。
自己派人传信,更得有人有钱有自保之力,很难很难。
所以,对这个时候的人来说,真的一点不夸张的,每一次见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也所以,这消息一递到武宣帝面前,武宣帝就震惊了。
因为是私下的信,秦云峤写的很详细,包括他们对于“运粮”的讨论,也都写了。
武宣帝怎么可能不震惊?
沈昼锦虽然否决了运粮,却是出于别的考量,所以,连货物也是能运的,只要有必要?
说真的,身为一个皇帝,天天坐在金銮殿上,这天下的事情,全靠纸上得来,若是信道快速通畅了,那对他来说,好处绝对是巨大的。
武宣帝恍然发现,原来沈昼锦的神奇之处,远远不止是他所了解的这些!!
她还能做更多更多,他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武宣帝这个人,他穷,但并不小气,对功臣、有用之人,他还是很大方的。
而且他也看的明白,沈昼锦现在并不想管事,根本没有上进之心,所以,他就得先把帽子给她戴上……只要有了“名份”,她就不会什么都不做。
武宣帝看人是准的,沈昼锦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但,朝臣不知道啊!
很多事情,也不能与朝臣们说,就算说了,不亲眼所见,大家也是半信半疑的。
武宣帝也是大胆,他直接提出,要给沈昼锦封王。
朝上登时一片哗然。
虽然如今九霄门人司和光几个,全都是帝前红人,也收了不少弟子,沈昼锦九霄祖师的身份,大家大部分也都信了。
但封王?还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小孩??
朝臣们登时连撞柱子的架势都拿出来了,齐齐反对。
反对最激烈的人,名叫贺青燃。
贺青燃是个官三代。
因为他的祖父是上一任的宰相,而他从小是由祖父教养长大的,性情极为肖似,所以私下人称小相爷。
虽然是玩笑,但驾青燃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他幼年时就有神童之名,后来随祖父离开京城几年,无声无息的,大家都以为这是个伤仲永的故事了,结果人家回来就拿了一个状元郎。
后来以十五岁的“幼龄”下放做县令,三年时间,硬生生把下县治理成了上县,调回京城之后,慢慢做到了佥都御史,正四品的官儿,是真的凭自己本事爬上来的,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绝对的青年才俊。
他文才斐然,性子刚直,极为务实,敢于直谏,对于沈昼锦这个神奇的人物,他一直都抱着一个“应当细察”的观点,尤其是沈昼锦捐给国库一大笔银子之后,他更觉得应该细察银子来处。
秦云峤道:“贺青燃是个极正直的人,他其实因为你上过好几回书了,但他真不是冲着你来的,确实是出于忠君爱国之心。”
沈昼锦只点了点头。
反正就这么听着,她对这个人并不讨厌。
大盛朝对于州、府、县的等级要求,与前朝颇有不同。
譬如县,只分上、中、下县,但是除了总人口之外,还有新生人口、赋税、开荒等等细项的要求。
别的不说,只说人口,不足五百户为下县,而二千户以上才是上县,这差大发了。
所以能把下县治理成上县,那绝对是个有本事的人。
至于怀疑她,那很正常,她从开始搞事情的第一刻起,就知道会有人怀疑了,但她也总不能因为怕怀疑,就啥都不敢干吧!
秦云峤看她不在意,才笑续道:“然后父皇就说,让他自己亲眼看看,然后就打发他过来了。”
沈昼锦随口吐槽:“一天天的,什么人都朝我这儿打发,老子这是旅游景点是怎么着?”
秦云峤笑了一声,又凑过来小声道:“父皇不是那种与臣子扳来扳去的皇上,他不会先提一个封王,然后放着臣子商量半天,最后你退一步我退一步这样的……父皇从来不会如此的,他提出封王,就是真的想给你封王的,而且他既然说封王,就一定是因为,父皇觉得你值得,父皇是真的看重你。”
沈昼锦不由得一挑眉,然后点了点头:“嗯。”
人活的太久了,什么都经历过,她不是没封过王,但都是自己谋算的,从来没有遇上武宣帝这种皇帝,算计是真算计,但出手也是真大方,说真的,她都有点想当他迷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皇上怪讨人喜欢的。
秦云峤又道:“但这消息是私下传过来的,具体这个信箱要怎么做,父皇还没给我回信。”
沈昼锦点了点头。
然后秦云峤就做出话说完了的意思,站起来走了两步,又一脸若无其事的道:“还有一件小事情,你要不要听?”
沈昼锦:“……那你就说啊!”
秦云峤道:“霍凌绝府试得了个案首。”
“哇!!”沈昼锦很高兴:“那不错啊!”
秦云峤哼了一声就走了。
沈昼锦就站起来,去找霍凌绝。
走到一半儿就遇到了陆执戟,陆执戟打了声招呼:“锦儿!”
沈昼锦道:“对呀,你怎么知道小绝府试是案首?”
陆执戟下意识的道:“我不知道啊!”
沈昼锦点点头,“你说的对,唉!真没办法,考前忙的不可开交,随便考考就是案首,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
陆执戟默默的闭上了嘴巴,抱臂看着她。
沈昼锦溜溜达达的往外走,遇到禇连城,又演了他一遍。
结果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着霍凌绝。
眼看都要到晚饭时间了,她又抄了个近路回来,结果在路上,无意中往下一瞥,然后缓缓的顿住了脚。
下头大约是在开荒,一个又干又瘦的老者,正拿着锄头,把半埋的石头一块一块清出来,旁边的老太太,看着年纪最少有个七八十岁了,佝偻着背把石头移到一边。
而另一边,霍凌绝就扶着曲辕犁在耕地,可能是因为没有牛,前头是一个小伙子,正弓着背在拉着曲辕犁向前。
因为这样子太像一家人了,霍凌绝的样子也太农夫了,所以沈昼锦看了好几眼,才确定是他。
她静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