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个最常见的例子。
一家子人,老祖母把身边的丫环给了你,那她哪怕是个下人,她犯了错,你惩罚她,也得反复斟酌,有切实的理由,因为长辈给的丫环,那就是长辈的慈爱,长辈的脸!
你无缘无故打她罚她,一不小心就成了对长辈不满!
多少儿媳妇,出身名门,娘家也不是不给力,却因为婆母送的小妾憋屈半辈子的,难道他们傻么?
不过是因为一个孝字!!
自家长辈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皇家!?
忠孝乃大节,皇后是国.母,她给的嬷嬷那叫皇恩,你就这么给打死了?
你请人家来教导,人家听命教导了,一点错儿也没有,你就无缘无故把人打死了?
别说什么一时冲动了,能冲动到随随便便打死人,那就是草菅人命,能冲动到打死皇上给的人,那你就是大逆不道!!
都不用提别的,就这一件事,就能知道你们家是什么家风了!!
自恃功劳,连皇上都敢不放在眼里??
好生气!!替皇上憋屈!!
你说说,同样是异姓王,南安郡王虽然女儿养的不好,但毕竟及笄就入宫了,之后几十年养成的性格,他们说了也不算。
而平时行事,夫妻俩是真的谨慎极了,处处循规蹈矩,唯恐行差踏错。
可康平郡王府,风格却完全相反,如此的……找死。
沈昼锦跟影卫小头目叨叨叨的吐槽了半天,才各自分开,武宣帝临上早朝之前,先听了一个简略版的禀报,并且,影卫也禀报了沈昼锦的帮助和转达了沈昼锦的话。
秦王爷说了,她不怕得罪人,若皇上这边不好处理,她不介意当坏人,若那家人不承认,她还可以跟他当面对质。
武宣帝并不是一个有架子的皇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旁人藐视皇权。
上早朝时脸都是黑着的。
但文官中从来不缺硬骨头,不管沈昼锦多么的如日中天,仍旧有人敢参她,毕竟明面上看,她公然在宫宴上放话,行为确实不妥。
武宣帝只道:“长宁性子弱,锦儿不放心,才听了听那边的动静,那女子诅咒长宁,又有极多的诋毁和污言秽语……谁家儿女能忍?”
一听这话,御史当时就消停了。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公然诅咒人家的娘亲,人家拔剑杀了你都是活该。
吴世子当时就出了列,一头撞到地上,大叫冤枉。
武宣帝冷然道:“你这是在怀疑朕了?”
吴世子急道:“臣不敢!只是秦郡王年少气盛,兴许出言有些夸张,还请皇上明鉴!!”
武宣帝冷笑道:“那你是觉得,朕是被锦儿糊弄了,而你却是绝不会被人糊弄的?”
这话说的。
大家都听出皇上动怒了,吴世子当然也听出来了,可他是真不敢认下这个罪名,犹豫了一下,仍旧梗着脖子不肯认。
武宣帝直接道:“宣秦郡王。”
于是沈昼锦就被宣了上来。
沈昼锦听人说了,只道:“你说她没有,但如果我能证明,她就是诅咒了,你当如何?”
吴世子道:“我便向你磕头认错!”
沈昼锦哧笑道:“本王不缺蠢货这一个头,你若错了,那么……当年你打死皇后所赐的徐嬷嬷之事,你就招认一下可好?”
吴世子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大变。
朝上猛的一静,大家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朝上,从来不缺人精,看一眼就知道咋回事儿。
吴世子这表现,一看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但,最可怕的就是,他居然还愣了一愣……这说明,他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所以被人提起之后,才会一时没反应过来。
打死皇后赐的嬷嬷,却没放在心上,这也实在是太大胆了。
那他们无法无天的事情,必定不止这一桩。
就在这一刻,不止一个人明白,康平郡王府,完了。
武宣帝便道:“三司出列,太子也去,好好查查这些事儿。”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吴世子居然磕头道:“皇上,谁不知太子殿下与秦郡王交情甚笃……”
文武百官:“……???”
他们知道吴世子没脑子,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没脑子,这不是大胆,他不可能这么大胆,这真就是没脑子。
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太子会偏颇??
公然指责一国储君会偏颇……这是什么找死送九族的傻逼行径啊!!
武宣帝被生生气乐了:“好,好,好!!既然如此,四郎五郎八郎,贺卿王卿内阁,你们全都留下,朕也想听听,你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两相和几位阁老齐齐躬身应了。
文武百官:“……”
这是打算在朝上开审了,这特么真是大盛朝头一桩。
于是百官默默退朝,只有该留下的留下了。
沈昼锦的眼神儿,在百官中一滑而过,然后微微一怔,又调了回来,盯着其中一人看,那人察觉到了,抬眼,赶紧向她一拱手,沈昼锦也点了点头。
那边三法司略一商议,派人去请康平郡王和吴金枝、赵雪瑶,同时命人先守住康平郡王府。
这边武宣帝赐了座,沈昼锦凑到太子跟前问:“舅舅,就刚才,有个官员向我拱手,你看到没?”
太子还愣了愣:“没有。”
沈昼锦看了看秦云峤,秦云峤也摇摇头,沈昼锦一皱眉的空儿,贺相在下头轻声道:“王爷,本相倒是看到了。”
“你看到了?”沈昼锦就凑过去问他:“就那个穿三品文官服,向我拱手,长的挺好看的那个官员?他是谁?”
“是,恰好看到了,”贺相道:“那是刑部侍郎楚言许,武宣十六年的探花郎,而且他有一子,去年也曾点了探花。”
“哦!!”
沈昼锦昨晚上刚听了什么楚探花和小楚探花的八卦,一提就想起来了,怪不得她觉得雪瑶这个名字耳熟呢,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位小楚探花,在民间做县令做了好几年,他回来的时候满面风霜,长相倒有七分像他爹。
沈昼锦确认了一下:“相爷,楚探花和他儿子,是不是长的很像。”
“是,”王相也插了一句话:“父子俩长的极像。”
沈昼锦道了声谢,王相便问她:“王爷何故问起楚大人?”
沈昼锦道:“我之前曾经见过小楚探花一回,他好像在工巧之道上有些本事,只是不知道名字,今儿见了楚大人,才恍然想了起来。”
“哦!”王相显然跟他们熟,便道:“确实如此,桂庭通些工巧之学,只是少有人知,他还曾给家中祖父做过一根拐棍,看起来很是轻巧,可若是倚着树,便可以当成小憩的椅子,十分有趣。”
沈昼锦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