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跟着忠王来到一家茶馆,叫了一个雅间,二人相对而坐。
“老夫要恭喜薛驸马你啊,竟然如此年轻就已经当上了四品的副督使,真是年轻有为,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忠王喝了一口茶后,率先说道。
薛蟠则急忙摆手摇头:
“王叔谬赞,这都是运气作罢,算不得什么。”
忠王笑道:
“欸,薛驸马切莫如此说,今日的状况,老夫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却没想到,薛驸马你淡然如水地就将事情给处置完,更是让忠顺王、白永正等人受到了严重的处罚。”
这话让薛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只得再谦逊几句。
忠王逐渐收起了笑容,正色地问道:
“薛驸马,你说那些刺客不是西羯人,那他们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不畏生死来刺杀皇上和圣人两个?”
一听忠王问起这个,薛蟠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将他所知告知了忠王。
忠王闻言,愣住了,眼中皆是惊疑:
“你是说北邙族?怎么会是他们?”
薛蟠见忠王很是不信,便轻叹道:
“谁能想到他们为了生存和发展,竟然不惜做出这样的举措来,仅从此事来看,北邙族的野心不小。”
“若是大周和西羯大起战事,他们趁机崛起,等大周和西羯两败俱伤后,再突然侵吞疆土,自立为国。”
忠王听到这个说法,惊讶地看着薛蟠,久久未语。
虽然忠王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可他却也知道,往往敌人就是你最不重视的时候,忽然崛起的。
薛蟠说的,是有可能会出现的,而且昨日刺杀的事情,已经显露出了谋划这件事情的人之野心。
皱眉沉思了一会后,忠王看着薛蟠问道:
“不知薛驸马,怎么看待如今朝堂的局势?若北邙族真有如此野心,又该如何防范?”
薛蟠没想到忠王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头,斟酌了一下说词,压低声音回道:
“双皇并悬,有如天上多了两个太阳,说句不中听的,晚辈觉得,若双皇一直无法寻找到一个妥协的相处之法,大周国力恐怕将会直接衰退。”
“同时,不论是西羯人,还是北邙族,亦或是西南土司木司,恐怕都将让大周陷入泥潭,若是处置不当,改朝换代,就在眼前!”
看着薛蟠满脸凝重的样子,忠王一边听,一边心惊不已,眼眉大挑,轻呼一口气道:
“大周,真…到了这个地步了?”
薛蟠听了,不再接话,他说的只是一个大势所趋而已,眼下的大周朝,已经立国百年,进入了王朝中叶,各种问题和矛盾都集中出现了。
加之周边国家的日趋强盛,可谓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大周朝没有中兴之相,国运衰退是必然的结果。
如果和西羯的战事没有获得胜利,恐怕将是雪上加霜的情况,北邙族在暗中发展,到时候大周朝连连征战,却连连败退,怎么还有精力来对付北邙族?
更何况,眼下朝廷上贞康皇帝和凤仪女皇两人对立,朝堂局势不稳,高层都没有达成政治共识,如何一致应对外敌?
这时,忠王又问道:
“可有应对办法?”
薛蟠深吸了一口气,摇头:
“无解,除非皇上和圣人其中任何一人主动退居幕后。”
这话让忠王神色变得极为凝重,眼中皆是忧愁,想让贞康皇帝和凤仪女皇两人主动退居幕后,何其之难。
沉默了一小会,忠王严肃地看着薛蟠:
“我大周自太祖皇帝开国至今,历经太祖、太宗、高宗三任皇帝,加上圣人,今上可说是第五任皇帝,已有百年有余。”
薛蟠见他说得正式,也不敢轻视,正襟危坐地听着,想听听忠王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只见忠王停顿一下后,又接着说道:
“本王既为唐家后人,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垮塌。”
“如此,本王想恳请薛驸马出面,稳我大周江山,本王将竭尽全力以薛驸马你为首。”
“只要大周江山稳固太平,本王可保举薛家门楣昌盛,薛驸马你更可享配太庙皇陵。”
薛蟠听后,惊骇地看着忠王,不明白他怎么会向自己说这样的话。
刚刚谈论天下大势,薛蟠可以侃侃而谈,毕竟说起来简单,加上他也知道封建王朝的大概发展趋势,断定大周国运很快衰退并不是什么难事。
愣神半响后,薛蟠急忙起身,躬身回道:
“王叔这个请求太看得起我薛蟠,晚辈刚刚所言,也不过是自己的胡乱猜疑罢了,王叔切莫当真!”
“晚辈自忖学疏才浅,独善其身尚且不能做到,如何能有能力保大周江山稳固太平?”
忠王听了这话,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叹了几声,又朝着外面看了一会,这才说道:
“薛驸马不用急着拒绝,老夫以为,大家都处在局中,绝无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的可能。”
“倘若外族入侵中原,天下必将大乱,乱世中,何处才能安身?”
“薛驸马你自己身手不凡,可你的亲人族人呢?”
这话让薛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因为在他看来,大周朝就算败给了西羯人,也无法阻挡北邙族的崛起,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不济也可以坚持五十年。
五十年以后,他恐怕早已化为黄土了,何必在意这些?
不过,忠王的话却也提醒薛蟠,乱世的到来,是绝无可能置身事外的,若无兵权,在乱世中,命运只有被别人掌控的份。
虽然大周朝可能会苟延残喘几十年,可这几十年内,肯定是诸侯、军阀林立,根本就不会再讲什么律法。
忠王感知到了薛蟠情绪的变化,盯着他继续说道:
“有道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中能够立身的又有几个,更别说异族劫掠中原,还不知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如此,老夫以为,维持朝堂局势稳定,将周边异族蛮夷收服,天下再太平上百年,岂不更好?”
薛蟠听到这里,内心一阵猛跳,看了看满脸严正的忠王后,再次深吸一口气:
“那不知王叔,想怎么稳固朝中局势?”
“毕竟眼下圣人和皇上已经到了面和心不和的地步,接下来恐怕就是双方的硬碰硬了。”
忠王则回道:
“无非就是平衡罢了,只要能够让皇上和圣人都能够满意甚至退让,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薛蟠紧锁眉头,觉得忠王想得太简单了,如今是贞康皇帝想要当唯一的皇帝,而凤仪女皇却不想放权,想要平衡两人的矛盾,可绝不简单。
见薛蟠神色如此,忠王又接着说道:
“他们的较量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本王想做的只是稳固我大周江山,也想让天下太平,不让百姓们流离失所,惨遭异族侵害。”
薛蟠听了这话,算是明白了忠王的心思,瞬间有些肃然起敬,能有忠王这样心思的宗室王爷,恐怕是极为稀少的,毕竟天下间没人不爱权,就连凤仪女皇这样沾上权利的女子,也无法做到坦然放权。
沉思了须臾后,薛蟠问道:
“既如此,不知王叔想要晚辈怎么做?”
忠王也没想到薛蟠答应得如此之快,还愣了一下,挥手让薛蟠坐下,随即笑着说起了他的一些理念和想法。
薛蟠坐下后,仔细地聆听着,遇到不解的,便及时询问,又表明自己的一些看法。
如此,二人交谈了许久,最终两人脸色皆有些轻松和愉快,看得出来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正事说完了,忠王便笑呵呵地说道:
“薛驸马,老夫在这里,还要替韬儿以及他娘向你赔个不是。”
“昨日的事情,皆因他们母子二人处置欠佳,还让薛驸马你遭遇攻讦和弹劾,老夫实在惭愧。”
薛蟠闻言,满脸的受宠若惊,再次起身,拱手回应:
“王叔言重了,昨日的事情,晚辈也有错,实在是太冲动了,还打伤了贵府不少侍卫,王叔不责怪晚辈,反而还向晚辈赔礼,实在折煞我了。”
忠王则摆手笑道:
“切莫这么说,你担心自己妹妹,这般做何错之有?”
“昨夜老夫已经狠狠斥责了韬儿和他娘,待过几日,便让他们母子登门去赔罪,还望薛驸马不要往心里去了。”
这话让薛蟠满心触动,恭敬地回道:
“谢王叔宽宏大量,如此说,让晚辈都无地自容了。”
忠王又笑道:
“都是一家人,就别这么客气,待你和凝玥公主大婚,老夫便会让韬儿去你家提亲。”
“昨夜老夫斥责过他后,他也知道自己错了,只因回来时染了风寒,这会子应该还躺在床上养病,不然老夫定让他亲自来向薛驸马你赔罪。”
薛蟠一听唐韬竟然染了风寒,心下一惊,便急忙关怀地询问他如何了。
忠王回应道:
“就是在你们家门前站得有些久了,才染了风寒,不过你放心,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过一两日就会好的。”
“同时,你也可放心,老夫可保证,此后令妹嫁进我们忠王府,绝不会受任何委屈。”
“老夫也想好了,她嫁来咱们家后,便是世子妃,虽还年轻,但忠王府的一些事情,交由她去管理,最合适不过了。”
薛蟠一听这话,内心彻底安稳了下来,他明白忠王这话不是在贬低自己妹妹的意思,反而是准备让薛宝钗接手忠王府管家权,若是薛宝钗成为管家之人,黎夫人这个婆婆对她自然也得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