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薛蟠的劝说,林黛玉心下一松,可终究难以放下自己的父亲,依旧摇了摇头。
她母亲早已仙逝,眼下父亲也病重,若林海去世,那林家就剩她孤零零地一人了。
薛蟠见她不肯离开,颇为疼惜,想了想后,还是接着劝说:
“妹妹担心林世叔,这乃人之常情,我本不该多劝,可妹妹你本就体弱,若是一直这么苦熬着,身子熬坏了,那就万万不好了。”
“如今我既然已经来了,妹妹只管安心地休息一会,若是林世叔醒来,我会立马叫妹妹。”
说完,薛蟠满脸真诚且关心地看着林黛玉,这让林黛玉瞬间有些触动,暗暗低头抹了一下眼睛,随即说道:
“既如此,那小妹就在一旁休息,若是爹爹他醒来,还望兄长及时提醒。”
薛蟠见她总算松口,也松了一口气,急忙应承,又叫来丫鬟服侍林黛玉在一旁的榻上休息。
待林黛玉睡下后,屋中变得极为安静起来,薛蟠坐在屋中,思索着刚刚遇到的于姨娘,想着该怎么处置。
就在他沉思之时,床上传来了细微的声音,薛蟠因修炼了合意诀的缘故,感知能力很好,立马就听到,目光来到床上。
只见林海竟然醒来,这让薛蟠颇为惊喜,急忙来到床头,轻呼了一声:“世叔!”
林海看到是薛蟠后,似有些激动,颤颤巍巍地抓住薛蟠的手臂,虚弱地说道:
“世侄,你来了…太好了,不,是驸马…”
薛蟠见他似乎想要挣扎着起身,急忙轻轻按住,又小声道:
“世叔,不用多礼了,眼下你病重,就好好躺着。”
说着,薛蟠便想要唤醒林黛玉,却被林海制止了,双手死死抓住薛蟠的手臂,说道:
“世侄…我果然没看错人,当日初见你时,便觉得你定不平凡,这多日未见,世侄已经成驸马了。”
“别吵醒玉儿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会,我有些话跟你说。”
薛蟠见他说话都有些吃力,只得先微微用力,搀扶着他,尽量让其放松舒心一些,又微微点头,静待他的交待。
又听林海接着说道:
“世侄,其实我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只因放心不下玉儿,她……唉……”
薛蟠听了,眼神黯然,小声劝说:
“世叔何必这般说,只要世叔……”
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海打断了:
“世侄听我说,我听玉儿回来时说,在船上她认你为兄长了,这让我很是欣慰,玉儿她自小就没有兄弟姐妹,如今有你这么一个兄长,我也就放心了。”
薛蟠见他似乎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便也不接话,只用心听着。
果然,只听林海话锋一转:
“今日,叫世侄来,就是想托付一些事情,一者,既然世侄认下了玉儿这个妹妹,还望世侄好生照应她,我在地下便也安心。”
薛蟠听了,满脸凝重地点头:
“世叔放心,林妹妹此后就是我薛蟠的亲妹妹,定保她安生一辈子。”
林海听了这话,很是欣慰,脸上罕见出现了几分红润之色,又接着说道:
“其次,就是我在巡盐御史任上多年,多少积攒了一些家财,如今既然玉儿有了你这个兄长,那我便将所有都托付于你。”
说着,林海示意薛蟠附耳过去,薛蟠会意,凑了过去,听林海说起他的家财。
“广陵城内,有三处宅院,十几家店铺,姑苏城内还有一栋祖宅,城外有两处庄子,共七十顷地。”
“另外还有现银三十五万两,外加一些古董字画,统共值七八万两银子。”
“这些东西,全部都存于大通钱庄,你带着这东西去取就是。”
林海交代了一番后,从枕头处摸出一块玉石来,颤颤巍巍地交到了薛蟠手中。
薛蟠郑重接过,又问道:
“世叔,东西取回来了,该如何分?”
林海早有想法,喘了几口气后,回道:
“玉儿此后定是要嫁人的,这些房子田地定都带不走,烦请世侄将这些都给卖了。”
“我还有三房妾室,你给她们一人一万两银子便是,琏哥儿奉老太太的意思,陪着玉儿不远千里南下,就给他五万两吧,也好让他回去有个交代。”
“剩余的其中一半给世侄你,就当我将玉儿彻底托付于师侄了,希望你替我好好照顾玉儿。”
“另一半,就当是给玉儿准备的嫁妆,还望世侄可以帮我这最后一个忙,多谢了!”
薛蟠听了,原本想拒绝,可又知道若是不答应,林海不安心不说,还会以为他准备全部私吞。
此前薛蟠也想过,为何林海选择相信他,而不是贾家。
一来可能是因为,林海见过他,知道他品性不差,二来也是因为薛家本就很富庶,就算得到了林海的家财,恐怕也不甚在意。
最后,在薛蟠看来也是最重要的,林海深知贾家什么情况,贾老太太心疼自己女儿没错,但终究是难以事事都照料到。
更别说,贾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知何时就会仙逝,选择相信贾家,无异于竹篮打水。
况且,林黛玉是女儿身,在那高墙深院中,如何能得一众老爷少爷们的重视?
而薛蟠则不同,品性且不说,重情重义,又认了林黛玉为妹妹,还是驸马,对于林海来说,只要薛蟠稍微有点善心,都比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安心。
深吸一口气后,薛蟠重重点头:
“世叔放心,薛蟠可以当着你的面发誓,定保林妹妹安生一辈子,绝不会贪图她半分嫁妆。”
林海听了这话,老泪纵横,轻拍他的手,低声说道:
“如此…如此甚好,好啊,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就在这时,薛蟠感受到身边有影子晃动,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林黛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了。
“妹妹!!”
薛蟠见状,大惊,急忙起身,林黛玉则没看他,而是看着床上的林海,悲痛欲绝,痛哭着扑了过去:
“爹爹!”
林海轻轻扶着她,一边哭一边劝说:
“玉儿,别哭了,你身子向来就不好,再这么伤心痛哭,你让为父如何放心得下你。”
一旁的薛蟠也跟着劝说,可林黛玉刚刚听到了林海向薛蟠托付后事,已经触碰到了内心最伤心之处,根本就无法止住泪水。
林海见状,示意薛蟠先出去,薛蟠会意,说道:
“世叔,妹妹,我就在门口,有事就叫我。”
说完,薛蟠便先走了出去。
待薛蟠离开,父女二人皆是痛哭流涕,过了好一会,林海这才说的:
“玉儿,想来你刚刚也听到了,为父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希望你能好好过活……”
“薛世侄为人忠厚重情义,他既然答应了我,定不会辜负我的重托,如今你便也算是有了兄长,切记一切多听他的话。”
林黛玉一边落泪,一边更咽着回道:
“爹爹,你别胡说,女儿相信你能好的,爹爹……”
林海痛苦地闭了闭眼,又道:
“玉儿,爹爹就剩最后一点心气了,你听我说……”
说着,林海越说越小声,林黛玉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急忙抓着林海的手不放,又仔细听着林海的嘱咐。
多是重复着同样的话,让她不要惦记自己夫妇,好好过活,听薛蟠的话之类的。
少顷,眼见林海似乎没声了,林黛玉大哭,急忙喊人。
门外的薛蟠听了,跟着大惊,急忙领着大夫下人进去,可当他们进来时,林海已经落气了,大夫都不用把脉了。
这时,林黛玉也哭昏死过去,薛蟠急忙让丫鬟进来,扶着林黛玉在一旁躺下,让大夫看。
又出去,吩咐所有林府下人起来,开办丧事。
又叫来了他的护卫领头人黎懂,问道:
“问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黎懂恭敬回应:
“回驸马,查出来了,是府内的管家和一个姨娘吩咐的。”
薛蟠听了,脸色一沉:
“果然如此…”
又思索一会,这才吩咐:
“将那些放了,让他们来办丧事,将那林管家抓起来就行。”
原本薛蟠是打算将林府的所有下人都抓来问一问,可眼下林海已经去世,问不问都不重要了。
既然知道是管家和林海的妾室伙同勾结,薛蟠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就在这时,贾琏闻讯赶来,见林海突然去世,也是有些惊讶更有些惊慌,毕竟他还未弄清楚,林海的家财在何处。
又见薛蟠在,更为惊讶了,客气地问道:
“薛表弟,你何时到的?我怎么都不知啊?”
薛蟠轻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堪,尽显疲累和憔悴,便知离了京城,贾琏这是彻底放开了,心中很是鄙夷,淡淡地回道:
“刚刚才到没多久。”
话音刚落,就见林海的三个妾室也都来了,三人皆上了年纪,不过也还算是半老徐娘,哭哭啼啼的,瞬间将贾琏的目光给吸引了。
其中薛蟠知道的于姨娘知道刚刚薛蟠来了没多久,林海就去了,便明白,薛蟠可能是最后见林海的人。
于姨娘心思不纯,这会想端起了主母的架势,操办林海的丧事,却被薛蟠淡然制止了:
“三位姨娘,林世叔临终前,将林妹妹托付于我,因而这世叔的丧事,我便毫无理由推脱,自当全力操办,三位姨娘就不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