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几个大臣纷纷指责薛蟠后,贞康皇帝便以为自己可以拿捏薛蟠的时机了,但看到最前面的忠顺王,依旧满脸凝重,便问道:
“忠顺王,看你似乎有不同见解?”
忠顺王听了,急忙弓腰回应:
“回皇上,臣以为,薛蟠这小子诡计多端,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此做会触动各方利益。”
“既然他明知如此会有大的风险,还敢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在其中?”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杨书奎便质疑道:
“王爷,您是不是太看得起薛蟠了?”
“老臣听闻,薛蟠今年刚满十九,虚岁二十,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老臣不觉得他能想得如此之深。”
忠顺王听后,无言以对了,知道薛蟠厉害的,只有他跟贞康皇帝两人,表面上,众人只知道薛蟠替凤仪女皇南下控制了江南,其余的一概不知。
因而,杨书奎有这般看法,忠顺王倒觉得没问题,他也不好明说此前薛蟠做过的一些事情,只得看着贞康皇帝,希望贞康皇帝能够明白。
贞康皇帝则深皱眉头,沉思了片刻,这才看着忠顺王:
“忠顺王,是不是杨大人说的有理啊,薛蟠毕竟年轻,刚刚掌了江南的局势,定然是春风得意,洋洋自得了,于是便不知自己是谁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未必不可能吧?”
这话让忠顺王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贞康皇帝说的很有道理,薛蟠毕竟年轻,就代表着他会很激进,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谁,还真未必不可能。
想到这里,忠顺王便说道:
“皇上所言极是,不过,终究是谨慎一些为好,毕竟还有后宫那位在其背后撑腰,不妨先看看她的态度,再做决断如何?”
贞康皇帝觉得有理,便点头:
“嗯,那就先看看老太婆的态度吧,明日,你们就安排人弹劾此事……”
几个大臣急忙应承,对于贞康皇帝称呼凤仪女皇为老太婆的事情,也是没有丝毫的反应,毕竟眼下贞康皇帝和凤仪女皇已经形同水火,就看谁能最终稳坐朝堂之上了。
……
有了贞康皇帝的指示,翌日一早,也就是贞康四年,四月二十三这天,朝会上便先有中书舍人站出来弹劾薛蟠。
说他在江南胡作非为,为了敛财竟然向士大夫征收赋税,还征召了十万民夫来修建运河,劳民伤财,简直就是数典忘祖,罪大恶极。
贞康皇帝这边的人率先发难,便有人紧随其后,毕竟江南一地牵涉颇广,已经有大臣陆续收到了来自江南的急信。
因此,不管如何,作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此时必然站出来表明自己的不满。
于是,这日早朝,竟然出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怪现象,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在指责薛蟠。
贞康皇帝这边的人,更是言辞激烈,抨击薛蟠是奸佞恶贼,一副恨不得立马将薛蟠押回京城大卸八块的样子。
清流党、忠王党、女皇党的人皆沉默不语,似乎这件事情和他们无关,任由众人将薛蟠指责到底。
上首的贞康皇帝见状,很是舒畅,这应该是他最近以来,感觉最痛快的一次了。
眼看着该表态的都已经表完态了,贞康皇帝便示意众人安静,随即说道:
“薛蟠作为皇家驸马,南下江南后,胡作非为,作福作威,鱼肉百姓,朕以为,当立即召回,打入天牢,严加审讯!”
话音刚落,中书令杨忠泰便站了出来,躬身说道:
“启禀皇上,老臣以为不妥。”
眼看着凤仪女皇的人终于敢出面了,贞康皇帝心下微跳的同时,阴沉着脸色质问:
“杨中书,朕所言有何不妥?”
杨忠泰不慌不忙地回到:
“皇上觉得薛驸马有罪,那老臣则有三问,还请皇上以及诸位大人回答。”
说着,微微停顿一下,侧了侧身子环顾四周,这才接着说:
“第一问,老臣想问,薛驸马如此重罪,可是做错了什么?具体有哪些?老臣听了半天,也未听到哪位大人说出来,只听到一些笼统的话语。”
“说来说去,只有胡作非为四字,到底哪里胡来了,也未曾明言!”
说到这里,杨忠泰再次微微本身,左右环顾,似乎想看看谁能回答得上来。
眼见众人都不吱声,轻哼一声后,又接着说道:
“第二问,老臣想问,既然这么多大人都觉得薛驸马有重罪,那么终究是要走一个章程吧?
“薛驸马可是公主丈夫,又是圣人钦定的南下督抚大臣,皇上和众多大人,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朝廷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这话算是将贞康皇帝也质疑了进去,瞬间让贞康皇帝铁青着脸色,怒视杨忠泰。
而杨忠泰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昂首挺胸接着质问:
“老臣第三问,江南一地可是出现了**?还是出现了天灾?”
“薛驸马征召十万民夫,据老臣所知,是因为此前东安郡王造反,让不少百姓无以为继,才用以工代赈的方式,让百姓们可以生存下去。”
“怎的到某些大人口中,薛驸马此举就成了暴行?胡来了?诸位大人可调查清楚了?”
“又可知薛驸马征召众多民夫修建运河,那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诸位难道不知,若非是靠着京城通往江南的运河,朝廷怎会如此轻易掌控江南?江南赋税又怎能这么快速地漕运回京中?”
这一声声质问,可谓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让一众朝臣皆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这时贞康皇帝暗中给了忠顺王一个眼神,忠顺王会意,便站了出来质疑:
“杨中书,按照你的意思,一定要等到江南出现**,朝堂失去掌控时,才能对薛蟠定罪是吗?”
杨忠泰淡淡地回道:
“老臣不敢,只是凡事都要讲理,眼下大家所看到只是薛驸马做出了一些举措,却还未看到结果,就开始定罪,是不是未免有失公允了?”
忠顺王立即接过话:
“未看到结果?杨中书的意思,薛蟠向士绅征收赋税,这样的事情还要什么结果?”
“又征召十万民夫,表面上是修建运河,可其实私底下却发放什么赈工券来当工钱?”
“先不论他征召十万民夫对不对,就说这工钱一事,按照朝廷规矩,凡服徭役者,皆因自己准备一日三餐,此例一开,朝堂怎么负担的起?”
话音刚落,杨忠泰就辩解道:
“忠顺王,看来你刚刚没有听清楚老臣所言了,老臣再说一遍,因东安郡王造反,不少百姓无以为继,薛驸马才采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可以活下去,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偿徭役。”
“难不成,在忠顺王你眼里,可以放任这些百姓自生自灭?还是说忠顺王你有更好的办法?”
这话让忠顺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尚书令戴元熙则站出来,接过话:
“杨中书,那按照你的意思是,等结果来,再做定论?”
“那万一薛蟠现有的举措,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又该如何?是杨中书你亲自去收拾吗?”
杨忠泰挑了挑眉头:
“戴相若是真这般觉得,我以为并无不可,若真是留下了烂摊子,我去收拾就是。”
“更别说,我以为薛驸马如此举措,皆是善举,至少让百姓们生存了下来,这比戴相你在这里空空而谈要好了多了!”
对于杨忠泰的讥讽,戴元熙也不生气,而是接着冷笑质问:
“哦?善举?杨中书你别忘了,你也是士大夫,薛蟠将赋税都收到了你头上来了,你还觉得这是善举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忠泰就算对此颇有微词,也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我不觉得士大夫就不能交税,况且薛驸马征收的税,只是一小部分,想必戴相你肯定出得起。”
“不过,戴相你若是连这点税都舍不得交,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忠于朝廷?”
戴元熙听了,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沉思说道:
“你就这么肯定薛蟠向士大夫们征收赋税是为了上交国库?不是为了敛财?”
杨忠泰回道:
“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你们都未曾看到结果就妄下定论,戴相就怎知薛驸马不会上交国库?”
话音刚落,戴元熙就大声说道:
“好!既然杨大人如此说,大家也都听到了,我们大家就等着结果,看看薛蟠能不能上交赋税到国库!”
“到时候哪怕他上交十万两白银回来,我戴元熙就再不多言此事!”
杨忠泰这时也来气了,立马附和:
“这可是戴相你当着皇上以及大家的面说的,那就等着看好了!”
上首的贞康皇帝见状,沉着脸说道:
“还得加一条,若是薛蟠没能上交够十万两白银,朕立即派人去将其押回京审讯!”
此话一出,算是将此事定性了,也算是双方最终妥协的结果。
女皇党的人不再反对,其他的大臣自然不会替薛蟠说话,而自始至终,清流党、忠王一派都未曾表态,似乎此事和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