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爽朗的笑着，说仕兰中学果真是好起来了，名声都打到了国外，吸引这么多外国有能力的投资专家们。

    路明非感觉到有点不对，因为一所中学，哪怕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一所学校，凭什么吸引这么多人投资，还清一色是外国人？

    仕兰中学不是卡塞尔学院，加图索家、贝奥武夫家等一众大家族投资卡塞尔学院，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屠龙世家，卡塞尔学院是秘党的门面，同时也是他们共同的资产，可以作为他们的代言人替他们处理他们不方便出面的情况，同时也是他们手中扎向龙族最锋利的矛。

    但投资仕兰中学能得到什么回报？路明非想不通，优秀的生源？良好的学习氛围？还是先进的教育理念？

    仕兰中学校长都说他是引进新西兰等国外的教育模式，这代表外国有更好的教育方式吧？所以这些外国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来这里投资一家几乎看不见回报的中学？

    而且路明非注意到了，校长的用词是“投资专家”……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全世界最顶级的投资专家，还是他的朋友，路明非先生能坐在这里，就是托那位朋友的福。

    路明非想到一种可能性，不然这情况未免也太巧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的目光缓缓从那些国外的投资客们身上扫过……每个人，在路明非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这里在座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和路明非有眼神的交流。

    路明非更笃定心中的猜想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虽然路明非还没摸清楚苏恩曦的用意，但对方似乎真不是在随便霍霍他的钱。

    校长的话委实不少，概括下来的意思就是，仕兰中学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付出，学校也很荣幸培养出这么一批优秀的毕业生，相信大家以后都会做出一番成就，成绩绝对不亚于他们的父辈，仕兰中学的明天一定比今天更好，知名度一定越来越大，生源范围一定越来越广，前提发展不可限量，如果诸位还考虑贡献学校的话，学校也一定会拿出最大的诚意回馈。

    不能说是道德绑架，校长此刻的言行，更像是一位商人，称赞对方，描述蓝图，承诺回报，这是商人的标准化套路，但校长目的却并不是为了赚钱……他眼中的利益，是学校未来的发展，他能给予苏恩曦赵孟华他们的回报，也不是金钱和财富，而是仕兰中学力所能及能给予他们的荣耀。

    校长发言完毕，门外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广播室的扩音系统把声音传到仕兰中学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同学和同学家长们，大家好！今天是仕兰中学成立五十周年的校庆日，也是仕兰中学改革的元年，是最值得纪念的一天！这里有毕业生，也有在校生，无论以后天南海北，仕兰中学永远是你们的家，你们最值得怀念的港湾！今天，在这个隆重又欢庆的日子，我们很开心也很荣幸请到二零一零届最优秀的两位毕业生，楚子航和路明非，请大家在操场集合，听一听他们毕业后的生活，以及对母校的深厚感情！”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傻眼。

    怎么还有这环节啊，事先没说过啊……不对，什么事先，他们原本就不是来参加校庆的啊！只是在校门口约了碰头，恰好碰上这档子事，稀里糊涂被校长拉进来感谢一通，原本以为应付完就能功成身退，怎么还整上演讲这一出了！他们谁也没准备，今天这么多学生和家长，他们的名字都贴在学校最显眼地方了，没有人不认识他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场面得多尴尬？

    “别紧张别紧张。”教导主任来到路明非和楚子航身边，把几张纸分别递到他们手里，然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稿子已经准备好啦，照着念就行了，稍微声情并茂一点，校庆日是有记者来学校拍照的，你们这两个最优秀话题度最高的毕业生讲话，很可能是会被全程录下来的，肯定会传到新闻网上，说不定还会登上明天的报纸！”

    学校准备的很充分，即便他们在这之前根本不确定楚子航和路明非会来，但演讲稿早就备好了，今天是仕兰中学很重要的日子，老校友代表发言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铁定会上新闻，是把仕兰中学的名声在市里甚至是省里打响名声的必要一战，绝不允许出任何差池。

    路明非和楚子航在校长和一众校领导的簇拥下来到学校新修的演讲台，头顶是旗帜飞扬，身后是壮观的大楼。

    操场上已经围观了很多人，看过去就是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在这样的场合下，功成名就后，衣冠楚楚的回到校园演讲真的蛮爽的，曾经高高在上的校长和领导们都成了你的绿叶和漂亮陪衬，男生渴望的装逼大概不过如此吧。

    看着台下师弟们的羡慕与嫉妒，眼神里全都是“总有一天我也要像这个男人一样成功”，师妹们则是用崇拜和花痴的星星眼看你，心里说“毕业后我也一定要嫁一个这样完美的男人”，肾上腺素直线飙升……不得不说，人生中有这样的体验，真的能让人回味一辈子。

    但楚子航和路明非此刻并没有显得的多激动，甚至他们出门穿的都是普通的运动常服，哪怕校长再三表示能够提供名牌的正装，他们俩也懒得换。

    楚子航率先走到演讲台的最前方，话筒已经架好了，甚至演讲台最前面的隐蔽角落了还配上一台提词器，足以看出校方的准备有多么充分。

    操场上所有的学生们和家长们全都抬起头来，望着高处那个站在所有人最前面的男孩，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大声议论，声音甚至飘上了高台。

    原来这就是楚子航，这是最多人的感慨，有人说这男孩在仕兰中学就是个传奇，成绩优异，体育满分，人长的尤其英俊，为人谦逊低调，被美国的名牌大学录取，为人谦逊低调，家里条件也是一等一的棒，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完美的人，男孩子们都羡慕他，女孩子们都崇拜他，家长们则心说自己的孩子哪天能这么优秀，不仅省心还能让自己出尽风头，以后在菜市场遇到别人的家长都能挺直腰板，脸上有光。

    “作为仕兰中学的毕业生代表，很高兴也很荣幸学校的领导们能给我这个机会在大家面前发言，今日阳光明媚，今日激动人心，我们相聚母校、感恩母校，共同祝福仕兰中学的五十岁生日快乐！”

    路明非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天，这天气阴的，都快滴出水了，还阳光明媚呢……这种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就不该写天气这种多变因素，写讲词交到师兄手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改改，这一听不就知道是照着稿子念。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校长斥责教导主任的声音，教导主任点头哈腰的认错，说也没想到楚子航真的就一字不落的照着念，但是路明非的演讲稿里没有这种不可控因素了。

    操场上依旧传来热烈的掌声，没有人来这里是真的为了听稿子的，大家都是为瞻仰优秀毕业生的风采而来……就凭他是楚子航，是仕兰中学的传奇，顶着那张伟大的脸，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那里，就会有人为他鼓掌。

    “五十年来风风雨雨，五十年来兢兢业业，五十年来同舟共济，我们于今日相聚，我们于今日收获……”

    楚子航照着稿子，逐字逐句的念，他的语气相当平稳，平稳到几乎没有语气的波动，以前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总是叹着气说，楚子航天生就是学理科的料，语文成绩好是好，就是读课文的时候一点感情都没有，像个人工智能。

    但这也是楚子航的特点，也是他极其强烈的个人风格，他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从容的气场，路明非看着楚子航的背影，心说师兄不愧是仕兰中学的传说，他真的完美符合师弟师妹对传奇学长的一切幻想。

    当年路明非在台下抬头看着台上的楚子航，感慨良多，心说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如此牛逼哄哄的人物就好了，如今他看着楚子航的背影，感慨其实没那么多了，从台下走到台上路明非用了五年，但当他真正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才发现其实所谓的荣誉和虚名这些，都是最不重要的，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虚荣心罢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你得不到的时候它一直在蠢蠢欲动，当你唾手可得的时候它又变得食之无味……路明非这一路走来，收获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虚荣心大概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

    楚子航的讲稿念完了，台下的众人奋力的鼓掌，其中有几个小女孩拍手的力道相当大，原本白色的娇小的手掌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拍红了……高中时期就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对楚子航一见钟情的女孩不在少数，但很少有人“一遇楚君误终生”的。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楚师兄是大家的楚师兄，他更像是一个国民老公，梦中情人，他遥不可及，仕兰中学的女孩们都幻想过和楚子航谈恋爱，但从没有人觉得自己能真正得到甚至是占有他。

    楚子航安静的退居幕后，接下来轮到路明非登场了，路明非走到演讲台最前方，楚子航和他身高差不多，话筒甚至不需要调，路明非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然而差点把他吓一跳的，台下已经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了，他能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可他还什么都没说啊，仅仅只是露了个脸。

    路明非的目光看到人群中最卖力的几个人……徐岩岩徐淼淼一边大力鼓掌一边喊“路明非是我同学”，陈雯雯也尽她所能的用力拍手，当她站在台下的时候，倒是敢一直抬头看着路明非，但路明非的目光扫过她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低下了头，路明非还看到了柳淼淼，还有以前的同学，甚至连门口的保安大叔也来凑热闹了。

    路明非知道他如今在仕兰中学名声很大，但没想到人气这么旺，因为他知道他的外形是比不过楚子航的，但他能清楚的看到，有几个师弟和师妹看自己的眼神里也有光……是啊，自己也成为母校传奇般的人物了，他在卡塞尔学院都是传奇，更何况一所仕兰中学呢？

    看着这些略显青涩的男孩女孩们，路明非没来由的想到自己学生时代的生活，梦境里的那个衰仔，这五年来辛苦耕耘的现实世界里的他，路明非回头看了眼绘梨衣……略过了校长和一众领导希冀和期盼的眼神，路明非忽然想讲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一瞬间，我很怀念……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了很多个曾经的自己。”路明非对着台下上千名学生和家长说。

    “怎么搞的，演讲稿上有这一段么？”校长有些愣愣的对教导主任问。

    “没……我记得是没有。”教导主任有些结巴的解释，“是路明非有感而发吧，但这个开场也蛮好的，有尼采的文风。”

    “仕兰中学是个很好的学校，我说的不是它的师资力量，不是它的教育水平，也不是五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的学习氛围……当然这些方面，仕兰中学很优秀。”路明非的声音逐渐拉高了一点，“我想说的是，在这里，你们每个人都可以遇到自己的青春。”

    说着，路明非忽然把演讲稿给扔掉了，所有人的视线里，白色的纸张被吹上天空。

    校长和教导主任双双傻眼了，他们一瞬间都懵了，谁也不知道路明非在做什么……这不是优秀毕业生的演讲么，可他现在的样子，完全一副叛逆刺头学生的做派！

    出乎意料的，操场上传来极其躁动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