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氏看着,却越发心疼。
这孩子打小是什么样子,她还能不知道吗?
尤其之前数次说,要寻个不纳妾的夫君,可见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如今却要受这般的委屈,还未过门呢,侧妃便定下了。
她不过才及笄,还是个小姑娘,可要如何才能受得住?
李璨靠着她坐下,笑嘻嘻道:“那就有劳大伯母啦。”
林氏不曾言语,抬手替她解了发丝上包着的长巾。
李璨便靠着她,眯着眸子,任由她细细替她擦拭发丝。
过了一会儿,林氏动作忽然停住了。
李璨觉得不对,便睁开眸子瞧。
正瞧见林氏转过脸去,悄悄地掖眼角。
“大伯母,你怎么了?”李璨支起身子看她。
“没事……”林氏口中这样说着,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涌出来。
“我都没哭,大伯母哭什么?”李璨忙取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我从前说找个不纳妾的夫君,那都是孩子话,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第二个我大伯父呢?
是不是?”
林氏听她说话懂事极了,不由搂过她哭得更厉害:“心儿,对不住……
是大伯父大伯母对不住你,要叫你来撑起这个家……”
“大伯母怎么这么说?”李璨抱着她道:“我们是一家人,以前是你们保护我。
现在我长大了,本来就该我保护你们。
如果没有你们,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呀。
做太子妃,本来就应该大度,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大伯母快别哭了。”
林氏越是听她这样说,越是心疼内疚的厉害。
李璨长这么大,是从来没有见林氏这样哭过的,她也实在是不大会劝人。
她努力思索了片刻才道:“如今家中境况好了许多了。
大哥和二哥的亲事,有人来提了吗?”
“有。”林氏听她问这个,才逐渐止住了眼泪:“可不少呢,我看了几家,预备着与你商议来着。”
李璨点头:“大伯母也不用选门第高的,差不多就成了。
只要人品性好,心地善良,门第低一些也无妨。
对了,大哥和二哥有没有自己中意的姑娘?”
“他们都随我与你大伯父做主。”林氏道:“不然,明日月半,你随大伯母到庙里去烧烧香吧?
也好给你们哥哥们求个好姻缘。”
她思量着,带这孩子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了。
“好。”李璨应了,笑着道:“那咱们明日带哥哥们一起去吧?”
“好。”林氏瞧她兴致勃勃的,也便不曾再提宋广瑶的事。
她替李璨细细擦干了发丝:“我给你绾起来吧?
不过,我可只会绾双螺髻。”
“不用,等会儿我想睡一觉。”李璨笑着拒了。
从宫里回来,她只觉疲乏困倦得很,是真想睡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早些睡,免得晚上睡不着。”林氏闻言,便起身了。
“大伯母慢走。”李璨笑着随她走到内间门口:“我就不送您啦。”
“跟大伯母客气什么?快去睡吧。”林氏慈爱的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
李璨看着她出了外间的门,才转身上了床,抱着薄被便阖上眸子,睡了过去。
她做了许多梦,醒来时恍恍惚惚的,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先前在宫中发生的一切,也好像是梦里发生的一般。
“来人。”
她唤了一声。
“姑娘醒了?”糖果就等在床前,闻声挑开了床幔:“三少爷来了,正在外间等着姑娘呢。”
“哥哥来了?”李璨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我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糖果到:“不到半个时辰吧。”
“才不到半个时辰?”李璨揉了揉眼睛:“我起来。”
糖果便朝着外头招呼人进来,伺候李璨穿穿戴洗漱。
“哥哥。”李璨出了里间,瞧见李瑾坐在桌边翻着一本书,甜甜地唤了他一声,又道:“你来了,怎么不让她们叫我起来?”
“我不急。”李瑾合上书册,抬眸看她:“你来。”
“哥哥,怎么了?”李璨走到他跟前,不解地望他。
实则,她心里明白,哥哥一定也是为了宋广瑶的事。
她一定不能叫哥哥担心。
否则,哥哥性子耿直,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瑾放下书,拉过她的手:“妹妹,这太子妃,咱们不做了吧?”
“哥哥。”李璨摇头:“我不委屈的,真的。”
“今日有太后,尚未大婚便塞了宋广瑶。”李瑾气愤地道:“明日便会有皇后塞人,以后还会有旁人,妹妹,你要一辈子如此,你甘心吗?”
“哥哥。”李璨在他身旁坐下,笑着宽慰他:“帝京的儿郎都是如此的,不只是赵晢一人这样。
他待我好就成了,我真的不是很在意。”
“退了亲,你随我去扬州吧。”李瑾目视前方,还不曾改主意。
“哥哥,退了亲就是得罪了皇家。”李璨晃了晃他的手臂:“咱们躲到哪里都没有用的,到时候还要牵连外祖家。”
李瑾听得心中愈发难过:“难道就只能如此么?”
“要不,我跟哥哥走吧。”李璨想起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扬州呢。
哥哥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就当是散散心。”
她从小时候,就想去扬州。
看看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书信里的表哥、表姐们,也看看传说中风景美如画的扬州城。
但她从小体弱多病,动不动便要病一场,自然遭不住舟车劳顿,几乎从未出过远门。
上回跟着赵晢去查银矿,已经是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了。
以后,进了东宫,想再出远门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
不如趁着现在,去扬州待一待,也看看那个娘亲长大的地方,到底是何等样的风光。
“那妹妹便随我一道去吧。”李瑾没有过多的犹豫:“诗中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正值春日,正好妹妹也去瞧瞧扬州的美景。”
“好。”李璨漆黑的眸子中溢出真切的欢喜:“那我差人去同大伯母说一声,再去看看祖母,就让人预备东西。”
“好。”李瑾答应了。
待李瑾走后,李璨叫了糖球来,让她差人送信进宫给宸妃。
她知道宸妃疼她,也忧心她,她也心疼宸妃的,不忍叫宸妃多操心,将预备去扬州的事一并说了,也好叫宸妃放心些。
而后,她便去了萱鹤院,她知道,祖母必定也是忧心她的。
李老夫人正换了衣裳,瞧见她来,不由惊讶:“我这正准备去鹿鸣院呢,你便来了。”
“我与祖母,心有灵犀嘛。”李璨上前扶着她坐下。
李老夫人抬眼看她:“太后赐了宋广瑶的事……”
她都听说了,一直担心这孩子,想着去看看。
“都是小事情。”李璨不在意地道:“她为侧妃,我是正妻。
祖母不是说过吗?
妾室不过是些个玩意儿罢了,我怎会在意?”
“话虽如此,可也着实膈应人呐。”李老夫人叹气:“像前些日子那些事,多糟心啊。
何况宋广瑶有太后撑腰,宋家也不容小觑。”
前些日子,靖安侯府失势,但凡能踩靖安侯府一脚的,都出来了。
老靖安侯的一个妾室,原本早就带着庶子分家分出去了,只是逢年过节的来走个过场。
却在那个时候,闹上门来,要分老靖安侯留下的家产,说是老靖安侯当初留有遗言,家产要分她一半。
是李老夫人仗着正妻的身份,硬是不曾给她。
那妾室带着人来靖安侯府,闹了好几次。
直至李璨成了准太子妃之后,才销声匿迹,不曾再登门。
“我做了太子妃,咱们家就不会有那些糟心事了。”李璨笑着道:“祖母就别忧心了。
有没有预备晚饭呀,我饿了。”
她怕说下去,祖母更伤心。
祖母年纪大了,不能伤神,伤身子的。
“你这小馋猫,要吃什么,祖母叫人去会仙酒楼买就是了。”李老夫人笑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璨掰着手指头,将自己要吃的菜式说了。
李老夫人笑着派人去了。
“祖母。”李璨这才道:“我想跟着哥哥,去看看扬州。”
李老夫人愣了一下:“你要跟着握瑜去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