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黑暗荆棘的密林深处,纪南乔害怕地奔跑着,时不时地往后看去,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记忆好像突然就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刚刚认识陆宥言的时候。
那时候的陆宥言还是温柔和善的,还没有像婚后那样,为了保持理智而刻意疏远她,冷待她。
纪南乔好像刻意地自己抹去了所有痛苦不堪的记忆一样,只留下了那段相对美好的回忆。
“她怎么样?”陆宥言看着面前的鹤发老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一日带着纪南乔出来的时候,看着她的模样,陆宥言一颗心被撕扯着痛到了极致。
两年前失去她的那种痛意再次袭来陆宥言怎么都没办法接受再次失去她的这种痛苦,所以他疯了一般,连开了三天三夜的车,到了云城,来找传说中的中医圣手。
其实不过就是当年爷爷无意之中提到过一句罢了,当时的他也没有深问,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爷爷的一句玩笑话。
但是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大小医院都去过了,一个个都告诉他没救了,那个爷爷口中的老中医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陆宥言现在都不敢回想抱着纪南乔四处寻人的那几日。
那种心情,行尸走肉一般,穷极力气,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漫无目的,却又不敢停下来,只是不停地来回问着,找着。
最后还是对方的徒弟找上的他,才把他带回来了这个地方。
但是转眼他们到了这个地方也已经两个多月了,纪南乔却一直都没有醒。
陆宥言日日守在她身边,日日都在盼着她醒来,时间越长,心中的不安情愫就越发明显了起来。
“快了。”那白发老人说着,手中的针在她头顶的穴位之中轻轻扎入,然后慢慢碾转,“淤堵散了不少,这两日就该醒了。”
“真的?”陆宥言听着那老人的话,眼中又惊又喜,情难自已。
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才稍稍收敛了情绪,认真看向了眼前的老人,“谢谢邱爷爷。”
“不必谢,当年你爷爷因缘际会之下救了我徒儿,如今还到他孙女身上,也算是她的福报,今天你就收拾一下,带她离开吧。”
那老人说着,收拾好银针,起身就径直走开了。
陆宥言还想问什么,一旁的年轻人却是走了过来,轻声道,“陆先生,师父做事讲究缘法,你放心,纪小姐不会有事的,这些年了,除了你们师父不曾让外人在这里逗留过,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你若是念他的好,便收拾一下,早些离开吧。”
眼看着面前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宥言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声谢,然后转身走过去抱起了纪南乔,往外走去。
抱着她坐进车里之后,陆宥言回身认真鞠躬道谢之后,这才带着纪南乔离开了。
一路从云城开回南城,三十个小时的车程,带着纪南乔陆宥言开得并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开了三天才到了纪南乔以前的那个住所。
刚准备让人来换门锁,邻居就出来了,看着车里依旧昏睡的纪南乔,那人眼中满是担忧,“南乔这是怎么了,还是之前吐血的那个病吗?这是快不行了?”
邻居一句无心的话却惹得陆宥言心口直跳,“她没事,已经治好了,我带她回来这边休养一段时间,她念旧。”
“那,那你是?”崔丛云看着陆宥言再次出声问道。
“我是她丈夫。”陆宥言还是礼貌地应道。
“哦,丫头都结婚啦,我们都不晓得,两年前回来那次,她几个出差回来的叔伯看到她昏死在血泊里,可把我们吓得不轻,后来听说陆家老爷子来了才给她接回去的,我这心里一直挂记着,也不知道她好点了没,现在看到了,倒是也安心了。”
崔丛云就是一个寻常的农村妇人,耿直又话多,有什么说什么,此刻见着南乔这样回来,她自然是止不住话头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寻常唠嗑一般的话听到陆宥言的耳中却在他的心底掀起滔天的巨浪,搅得他不得安宁。
两年前,就是他接了于芷彤割腕的电话之后丢下她离开的那次吧。
那会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患了肺癌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
陆宥言情绪闷闷的,没有接话。
但是崔丛云却是打开了话匣子,接着出声道,“当时医院说她病得厉害,要交费,我们看着她手机里存的四哥,打过去好几个电话,都被挂断了,你现在是她丈夫了,以后见着那个四哥真的得好好说说他,这心肠也是真够硬的。”
“你说要是没事谁大半夜这么连着打电话?他就是能一个都不接……”
“……”
陆宥言觉得崔丛云此刻的这番话就像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剜在自己的心口之上,后来她再说些什么,他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麻木地跟对方打着招呼,然后带着纪南乔走回到屋内的。
找了人过来简单收拾过之后,陆宥言就抱着纪南乔上了楼,回了她以前的房间。
南城这边的老宅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所以看上去其实已经有些破旧了,但是简单收拾过后却依旧还是很温馨的。
尤其是纪南乔的房间,布置的很是温馨舒适,看得出来当时纪霖是花了心思的。
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纪霖是真的宝贝的。
如果不是萧正山的私心作祟,如果不是他因为一时贪念而害了她的父母的话,他的南乔原本也该有个快乐而温馨的童年,被爸妈当作掌上明珠一般地捧在掌心之中,而不该过着那样寄人篱下的日子,不该承受那些她本不该承受的恶意。
如果不是父母早逝,她也不用在他身边委曲求全……
陆宥言看着依旧还在昏睡之中的纪南乔,想着崔丛云刚刚说的那番话,心口痛得有些发懵,眼眶一阵酸涩,急忙别过了头去,稍稍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