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的清晨，天气会变好一些，一直遮蔽在哥谭上空的乌云，也散去了一些，在一夜的狂风骤雨之后，空气难得的清新了起来。

    站在窗边的杰森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把还在床上熟睡的小滑头叫了起来，小滑头起来之后，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你今天要去吃早饭吗？”

    “当然，这个学校的食堂还是挺好吃的。”杰森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说：“我正在长个，要多吃点。”

    “我今天就不去了，昨天老师讲的那个传动结构，我还有点没弄懂，待会我要提前过去，去问问老师。”

    小滑头拿着书本，就要往外走，杰森叫住了他说：“先别走，要不我帮你带一份吧，你想吃汉堡还是卷饼？”

    “给我来一份卷饼吧，但不要酱，那太咸了。”小滑头推门走了出去，站在他身后的杰森摇了摇头说：“可真是个怪人，口味也很怪。”

    忽然。他又捂住自己的额头，说：“天呐，传动结构……昨天老师强调了什么来着？”

    发现时间还早，杰森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自言自语道：“有时候，还真羡慕他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双手放到脑后，靠在枕头上说：“……我喜欢什么呢？修车吗？可我偷轮胎，只是为了卖钱而已，我真的喜欢摆弄那些机械零件吗？”

    杰森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有些想不明白，忽然，他一跃而起，重新活动了一下身体的，说：“杰森，你可没有那样的好命，能什么都不做，就躺着数钱，走吧。”

    很快，杰森来到了食堂，因为职业技术学院的上课时间要比本院早，所以此时，在食堂里吃饭的，大部分都是技术学院的学生。

    他们都认识这两个刚刚加入进来年龄比较小的孩子，杰森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杰森的人缘很不错，他在哪里都能混得开，这得益于他在哥谭底层摸爬滚打的经历。

    要知道。在哥谭这种地方，能够成为一个街区孩子帮的头领，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智商和勇气，同时还需要很高的情商。

    某种意义上，孩子比大人更难管，所犯的错也会更多，要花更多的精力。去帮他们摆平一些麻烦，同时还不能让其他没犯错的孩子感觉到不公平。

    杰森带领的卷尾帮，在一整条大街上都赫赫有名，就是因为，他们的头儿比其他人更有领导力，总是能摆平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麻烦，维护自己帮派成员的安全和利益。

    小滑头会去偷蝙蝠车的轮胎，是为了实践自己的技术，但杰森却不是，他只是为了挣钱补贴帮派而已，而后来帮助小滑头，也只是因为讲义气。

    真正让他到学校来上学学习汽车修理，他反而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端着自己的食物，杰森打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吃饭，然后，他就在食堂的角落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席勒。

    本来，教师餐厅和学生食堂是分开的，但因为本部餐厅不会开的这么早，厨师都还没有上班，所以席勒这几天都在学生食堂吃饭。

    席勒座位的附近，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而他座位的对角线上却挤满了人，很多人都对这位教授感到恐惧，担心他看他们不顺眼，然后用伞把他们冻上。

    但杰森的思路却非常独特，他觉得被冻上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所以他完全不怕席勒，他高高兴兴的端着盘子走了过去问：“席勒教授，我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席勒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当然可以，你要了什么？汉堡？怎么还有一份卷饼？”

    “哦，那个是带给小滑头的，”杰森耸了耸肩，把餐盘放下说：“他说昨天有个传动结构没听懂，今天早上想去问一下老师，所以现在已经在教室了。”

    “他是个好学生，很适合学这行。”席勒点了点头说：“未来，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汽车工程师的。”

    “是吗？你也这么觉得吗？”杰森坐下之后，拿起汉堡打开包装纸，咬了一口之后问道：“那我呢？您觉得我将来会做什么？”

    席勒笑了一下说：“这得问你自己，你想做什么？”

    杰森叹了口气，席勒觉得很有趣，因为，杰森明明还是个小孩子，但却总喜欢做出一副大人的神情，看起来既严肃又滑稽。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才想问问别人的，小滑头说，想跟我一起发明汽车，但其实，我对汽车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兴趣，我去撬蝙蝠车的轮胎，只是为了卖个高价而已。”

    “你很想赚钱吗？”席勒问道。

    杰森摇了摇头说：“其实我用不了那么多钱，但是，卷尾帮有很多小孩子们没法出去工作，我得尽可能多赚点钱，好补贴帮派。”

    “不过，现在好多了。”杰森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大点的孩子可以去卖报纸、卖烟或者送东西，小点的孩子也可以去托管所，那里不但不收钱，还管一顿饭，要不然我可走不开，那群小鬼头，只要没人盯着，肯定会闯祸。”

    见他又露出了大人一样忧愁的神色，席勒觉得有趣极了，他问：“那么，你是想领导帮派了？”

    杰森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领导帮派，是把一个黑帮发展到最强吗？可是，我……”

    杰森犹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然后他说：“我不知道，黑帮做的事是不是对的，大家都这么做，所以我也只能这么做，但我并不喜欢抢劫，也想尽可能的避免交火……”

    “我不知道，我是否有勇气，能把卷尾帮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们，送上火并的第一线，让他们去受伤流血，为我赚钱。”

    席勒看着他感到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这个观点，而是因为，杰森的表达能力远超他现在的年龄应该有的水平，他能够把某些，在这个年龄段的应该很懵懂的问题，表达的很清楚。

    有很多人，在心里感受到了某种情绪，但却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又有很多人，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是没有办法通过语言将它表述清楚，也有很多人，有能力将这种情绪用语言表达清楚，但却因为性格原因，羞于启齿。

    从感受到表达的过程当中，要跨过很多难关，一般来讲，是需要通过对事物的认识和经验的积累，来提升这方面的能力，但也有一些人，天生就拥有更强的天赋。

    他们对于自己和他人的情绪更为敏感，同时能够把自己体察到的情绪，用非常清晰的逻辑表达出来，从感受到表达的过程中非常顺畅，不会受到什么阻碍，这其实是一种相当特殊的能力。

    席勒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看着杰森问道：“在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去做好事的环境里，你愿意逆流而上，做特殊的那一个吗？”

    “用什么来辨别好事与坏事呢？”杰森又问道：“我不想让我帮派里的孩子挨饿，所以，我去偷轮胎卖掉，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们说，偷东西是不对的，但是我不可能看着卷尾帮的孩子们吃不上饭。”

    “他们会挨饿。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不养育他们，而他们的父母不养育他们，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死在了黑帮的火并当中，也有可能是因为受到黑帮的压迫，而没有时间管他们。”

    “所以，我去偷黑帮成员的轮胎，只是在向他们索取养育孩子的报酬，我不觉得这是干坏事。”

    席勒盯着杰森说：“那偷蝙蝠车的轮胎呢？你明知道，蝙蝠侠是个阻止犯罪犯罪的义警。”

    “那是因为，他很有钱。”杰森非常直白的说：“他失去了一个轮胎，这份损失对他来说，可能都不够一顿饭，但如果那个轮胎能卖掉的话，卷尾帮两个月的伙食都不用愁了。”

    “你觉得，有钱人就活该被偷？或者说，同样是犯罪，你认为，对于有钱人的犯罪应该被谅解？”

    “我不知道。”杰森回答道，他说：“我时常在想，有钱人到底为什么有钱？”

    “我很奇怪，世界上的钱到底来自哪里？报纸上说，钱是银行印刷出来的，那为什么，银行不能多印一点，让人人都有钱？”

    “为什么有钱人明明那么有钱了，却不愿意给他的员工多开一点工资？”

    “他们的内心明明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摆着好看的一件珠宝或者一个雕塑，可能就会让穷人和孩子们吃上好几个月的饱饭，他们不愿意拿出这些钱，是因为他们没看到，还是因为不在意？”

    席勒微笑着看着他说：“如果你是有钱人，你会愿意把自己的钱给穷人吗？”

    “我正因此而感到疑惑。”杰森摇了摇头说：“当我是个穷人的时候，我希望，那些有钱的阔佬能够多做一点，可当我幻想自己是个有钱人的时候，我想的却是，买我自己喜欢的大房子，或者去西部来一场冒险，我这样想，真的是正常的吗？”

    杰森又吃了一口汉堡，说：“报纸上从来不说这种事，可是小滑头给我看的那些书也不告诉我，那上面只会讲，马达是如何运作的。”

    “可是。让马达转得更快，真的能让所有人都不挨饿吗？”

    “你想让所有人都不挨饿吗？”席勒问道。

    “当然！”杰森提高声调，盯着席勒说：“这个世界上没人会不这么想吧？每个人都会想，要是所有人都不挨饿，所有人都能买得起自己喜欢的东西，该多好？难道不是吗？”

    席勒再次问道：”你觉得，要做到这一点，是通过制止坏事，还是发扬好事？”

    “不能一起吗？”杰森耸了一下肩，说：“反正都是幻想，我觉得完全可以一起做，一方面，让罪犯不要再犯罪，另一方面，让做好事的人得到奖赏，这样他们就会做更多的好事。”

    “你觉得，要如何制止犯罪？”席勒又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把已经犯罪的所有罪犯抓进监狱里，好像不太行。”

    杰森抿着嘴说：“哥谭抓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罪犯，以前可以说是警察不好好工作，可是自从那个叫戈登的警长来了之后，警察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但是哥谭还是这个鬼样子。”

    吃完了汉堡的，杰森用一只手拄着脸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禁止做坏事，和鼓励做好事，其实应该是一件事，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席勒的眼神越来越亮，杰森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说：“哦，天呐，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又得去研究汽车传动系统了……”

    “我先走了，教授，我们改天再聊。”

    “等一下！”席勒叫住了他，说：“我非常喜欢你刚刚说的一句话……”

    “什么？”杰森有点疑惑的问。

    “让马达转得更快，做不到让所有人都不挨饿，至少短时间内做不到。”

    “那什么能做到？”杰森下意识的问。

    席勒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他说：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我建议你换个专业。”

    “换专业？换什么专业？”

    “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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