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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一个叫做乾列的县
    寒雨冷夜,官道上剑拔弩张。

    神婆,赶尸匠,引魂师,神婆等几人将姜道人和那少年围住。

    背棺人从地上爬起来,斗大的脑袋七窍流血。

    他狞笑着,面目阴森。

    雨水稀释他脸上的血迹,借着雷光,满口尖牙邪异无比。

    狭细的眼睛扫过引魂师父子,他的喉间发出低吼,将恨意压入心底。

    那个大块头儿勇猛无比,让他忌惮。

    “叫什么叫?”

    “再叫还打你!”

    “哼哼哼~”

    大块头故作凶相,抬起了蒲扇般的大手。

    大脚跺在地上,泥水溅到了侏儒怪人的身上。

    背棺人成了一个花脸。

    大块头看到,忽然喜笑颜开,拍着手跳了起来。

    “大花猫,好玩好玩!”

    侏儒背棺人狭细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引魂师胸口起伏。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污渍,指尖沾染了一丝血迹,放入口中吸吮。

    他在挑衅!

    “呀,爹爹快看,他再找打!”

    大块头儿惊呼一声,笑意消失,铁打的身躯一震,就要过去揍他。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他的后脑上。

    “你干什么?”

    “忘了我教你的一切了?”

    “苟活才能长生!”

    老引魂师瞪着一双老眼,一阵呵斥!

    大块头闻言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

    “爹爹,孩儿只是觉得这个人很贱,想要揍他!”

    背棺人:“?”

    老引魂师:“……”

    大块头见老引魂师不说话,愤愤又道:

    “就是看他不爽!”

    “獐头鼠目,眉断骨短,一瞧就不是个好人!”

    “我揍他是替天行道!”

    背棺人怒了,

    面上的狞笑越发恐怖了!

    咯咯~咯咯~

    官道上响起一阵诡异的婴童笑声。

    不远处,那个半大的木头匣子左摇右晃。

    似乎有东西要出来。

    背棺人目光从引魂师父子身上移开,真正让他挂念的还是那口半人高的棺椁。

    一张黄符平静,贴在棺椁上。

    不知何时,已经翘起了四角,随时都会脱落。

    木头匣子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黄符摇摇欲坠。

    咿呀~哇~

    黑夜里响起凄厉的婴儿哭声。

    一道天雷随之而来,震的官道上众人五脏浮沉。

    “桀桀~”

    背棺人斗大的头颅抬起,望向苍穹,又落下来,盯着半人高的棺椁,目光柔和。

    啪~

    那张黄符脱落,半人高的棺椁无人动作,原地跳了起来,落在了侏儒的身边。

    “区区一张镇符,也想封住我的宝儿?”

    “一个远来的臭道士,敢在丰州府地井撒野!”

    “不知猛龙过江亦要低首的道理吗?”

    背棺人斜靠着棺椁而立,一只手抚在胸口,沉声呵斥三丈内一位道人。

    这道人正是先前自称来自广元府三寸山朝天观的姜道人。

    广元府与丰州府接壤,距离此地县镇有数千里之遥。

    一个野道人,初来此地,三番两次坏他们好事儿。

    如何能忍得了?

    背棺人拖着棺椁,步步逼近姜道人。

    棺中不时发出婴儿的凄厉声。

    上空天雷滚滚,乃至阳正雷。

    一切邪祟在雷雨之下,都要藏伏。

    半人高的棺椁中,竟还敢不时有声。

    可见棺中之物,不是一般妖邪。

    雨势再次加大,短短不足半个时辰。

    对于地上那少年来说,真是度日如年了。

    姜道人手贴在褡裢之上,闻声瞥了一眼侏儒。

    也就仅是瞥了一眼,

    便低眉垂首看向了泥泞地里。

    对于这些人啊,纵是一行奇才。

    也入不了他的眼睛。

    唯有地上躺着的这个清秀少年,让他多年不动的道心,起了波澜。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原以为,我与他不过是匆匆一瞥的过客,现在看来,却也不是了!”

    “你若是答应做我弟子,我会护你周全!”

    少年躺在地上,麻衣太小,称得上是赤膊了。

    冰凉的泥水浸湿他的衣衫,渗透单薄的身躯。

    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目光与那道人对视。

    恍惚间,他觉察道一丝暖意,涌入他的心头。

    稍微抵消了严寒。

    “先生~”

    少年开口了,声音晦涩,似是喉咙里卡了一口痰。

    姜道人面上浮现何和煦笑意。

    这声音虽是怪异,少年那说话的眉目,却与那书生有**分相似了。

    姜道人道:“我在,有何不解,尽可以问我!”

    少年从泥泞里爬起来,浑身的泥渍啊。

    他站了起来,目光掠过四周一群人,脸色苍白。

    道:“先生,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此刻时辰,十年无人问津的官道,三教九流快要聚齐了!”

    “请先生指点迷津!”

    少年很迫切,一开口,就问了三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姜道人沉吟,这件事儿说来话长。

    他想组织一下语言,要言简意赅。

    想来想去,他开口道:“他们啊,都是想要你命的人!”

    少年:“……”

    想要他命的人?

    这就着实奇怪了,他与这些人毫无交集。

    何时欠了他们命了?

    他不解,抬头看姜道人。

    姜道人轻笑,语气平和,回道:“一个曾经神迹显于天的县城,消失了十年,又突兀出现了。”

    “自然是要引来一些人的,这有什么怪异?”

    “大道求索,上下无知,你现在还不懂这些!”

    少年听后,神色有些异样。

    心中想说什么,余光瞥了一眼四周的怪人,又憋了回去。

    官道上,一时无声。

    啪嗒~

    有人踏步,打破了寂静。

    红衣月华的神婆动了,绣花鞋踏着泥泞往前走了一尺有余。

    姜道人和少年见到,同时皱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你不要听这个野道士胡说!”

    “我等没有恶意,只是要进入乾列!”

    “去救人,如你一般有血有肉的人?”

    少年闻言,似是牵扯到了内心深处。

    他慌了,由神色中可以看出来。

    犹豫不定。

    救人?

    如我一般有血有肉的人?

    少年沉思,神色阴晴不定。

    “世间事,世间人!”

    “为何要分的那么清楚?”

    “他对我好,我对他好,不就是活着吗?”

    他在自语啊,眉目里有解脱。

    这些话听到众人耳中,如同霹雳。

    他们看向这少年的目光变了,

    有一刹那,

    充满了同情和叹意。

    “人就是人,世间百态,你改变不了,关于乾列,我们或许可以改变!”

    “带我们进去吧,晚上一刻,就是变局!”

    “公子要三思!”

    神婆又上前一步,语气慈祥,与她那半大女童的相貌极为不符。

    少年抬头,清澈的眸光穿过黑夜与神婆对视。

    神婆将眼底的阴霾隐藏起来,做出一副长者样,姜道人瞥了她一眼,嘴角皆是冷笑。

    “这位妹妹,你的声音着实怪异!”

    “似是在哪里听过,一时忘却了!”

    少年惊讶,盯着神婆上下打量。

    忽而,他一拍脑袋,脱口而出。

    “我想起来了!”

    “这种声音!”

    “像我那死去多年的祖母!”

    神婆面色一滞,身下十条裙幅抖动。

    几张人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可见她的愤怒。

    少年恍惚间,很平静。

    似是适应了此等环境,变得无畏从容起来。

    官道上,火药味十足。

    神婆将牙咬的咯吱响,余光瞥了一眼姜道人,一挥衣袖,沉声道:“老婆子不想再说废话,赶紧将通往乾列的方法说出来,否则,今夜谁也别想走了!”

    神婆在丰州府境内,颇为有名。

    于县镇之间,凡人之所,地位崇高,无有敢得罪之人。

    传闻,大齐建国之始,曾借助鬼神之力。

    护佑万里江山永固。

    因此,上至朝堂玉阙,下至人间红尘,皆崇尚神鬼之风。

    一大批于此有关的行业应运而生。

    道士,背棺人,赶尸匠,神婆,引魂师,风水师,算命先生,扎纸人,香童,盗墓贼等等!

    这些人,多多少少与正常人不同。

    各有术法,独领千秋。

    眼前这几人,除了那名锦衣剑客,其余几人在丰州府民间,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之中,有的是揭了丰州府的榜文,有的是闻讯而来。

    有的想破了十年前的一段悬案,有的则是想见一见乾列的神迹。

    十年不见乾列,大齐的版图活生生少了百里。

    这已经无法正常解释。

    近日,丰州府中有人传言。

    那个消逝十年的县城又回来了。

    府主大人亲自写榜文,召集天下能人异士,要破开迷局,了结乾列消逝之迷。

    不少奇人揭了榜文,朝着乾列敢来。

    哪知道,消失了十年的乾列如同昙花一现,再次不见了。

    根据州府提供的地图,他们也只能沿着官道行到距离乾列十里之外。

    就无路了。

    强行走下去,又会回到起点,始终不能踏入县城之内。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显过神迹后又匆匆消逝的县城,为何受到州府如此的重视?

    这其中,究竟是人为?还是天意使然?

    一切都是未知。

    对于丰州府这几位揭了榜文的奇人来说,书生消亡之后,这个从官道深处走出的少年,成为了进入乾列的唯一钥匙。

    这少年,正是姜道人身后的陆正安了。

    陆正安也没有想到,十年过后,他竟然从县城中走了出来。

    关于众人再找的这个县城,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它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

    县志中是这样记载:

    “姬水之畔,有县,上宽下尖,似淋!”

    “《山经》曰此地形,为大龙垂尾,滴淋之势,以八卦阴阳,风水堪舆之数,属阴地。”

    “故此称之乾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