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消息传到顾玉这里,顾玉对阿姐道:“就让景棠发泄发泄吧,只是别把圣上弄死了,我还欠圣上一个承诺。”
顾玥没有问什么承诺,走到这一步,是顾玉的精心谋划,也是圣上自食恶果。
顾玉又道:“景尚可有传消息过来?”
顾玥下意识低声道:“圣上和太子一起中毒的消息满城皆知,一些官员暗中前往皇觉寺,想劝景尚还俗。”
顾玉道:“景尚定然不愿。”
顾玥道:“没错,景尚一心向佛,不堪其扰,佛门紧闭。”
顾玉道:“圣上的消息可有传给他,他可有意入宫?”
顾玥道:“消息传过去时,释行法师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顾玉想到景尚在出家之前跟她的对话。
景尚说:“我要让圣上如我母亲一般,承受切腹剜心之痛。如德荣一般,被人敲碎脊梁,打入深渊。如太后一般,身披冤情,百口莫辩。如我一般,满心绝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在他所求的,如今都应验了。
顾玉不知道他想不想入宫,亲眼看看圣上的下场。
但是他若到来,便会发出一个他依然是龙子的信号,势必又会引起朝堂一些人的蠢蠢欲动。
顾玉道:“释行法师已是方外之人,让百里青派一队朝廷军前去皇觉寺把守,勿要让红尘俗事惊扰释行法师清修。”
顾玥忽然扶上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圣上的孩子都苦,从前我因小产伤心欲绝,如今看来,若是让他来吃苦,他不来,倒是好事。”
五皇子的母亲被圣上所害,他的爱人也死在他眼前,他心如死灰出家。
六皇子生长在冷宫,心志扭曲,圣上还让他以身试药,身子每况愈下,也一日日疯魔起来。
九皇子聪明伶俐,生母,幼弟亦是死在圣上手中,还被当做王丞相夺权的把柄,至今下落不明。
十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血脉不纯,被圣上活活摔死。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勿怪他的几个孩子都盼着他死。
思绪回来,顾玉又问道:“长公主走到哪里了?”
顾玥道:“长公主本来就快回来了,但是路上遇到王丞相的逃兵,她带着兵马前去追踪了,左右现在宫里稳定下来,若能查获九皇子的下落,就更好了。”
顾玉道:“等长公主快回宫的时候,我去送圣上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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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跟着王沛一路东躲西藏,吃尽苦头。
从地道走出来后,王启才知道,那天留在王家的下人全都死了,王沛不只是要带他离开,更是在救他。
说实话,王启对王沛的感情十分复杂。
王丞相不把他当人看,断了他的前程,让他给王沛当狗腿子,平日里非打即骂,王沛若是闯了什么祸,出来什么事,皮开肉绽的是他。
可王沛待他属实不错,日常的赏银流水一样落入他的口袋,分支里那些恼人的杂事,都是王沛替他撑腰。
就像现在,逃亡路上,别人辛辛苦苦找来的肉饼,王沛二话不说就给他撕了一小半。
王启心中有愧,推了推道:“四爷,您吃吧,我不饿。”
王沛硬要塞到王启手里,道:“给你你就拿着,有爷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
王启吃着肉饼,心中五味杂陈。
犹豫要不要把王沛的行踪泄露出去,给自己搏一个前程。
但手里的肉饼仿佛有千斤重,王启咬了一口,口感很是粗糙,跟王丞相府吃过的那些简直天差地别。
王沛倒是不嫌弃,用力咬了一口,道:“你别说,吃惯了山珍海味,猛一吃肉饼,真觉得新鲜。”
王启无奈地笑了笑。
不知道该说王沛没心没肺,还是该说他傻,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笑出来。
不远处的王丞相则是食不下咽,整个人狼狈不堪。
有时候,王启都记不清那个在花房里,谈笑间要千万人性命的权臣是什么样子了。
这个老人在一夜之间被拉下神坛,满头乌发白了一大半,身上也散发着衰朽的气息。
王启甚至大胆觉得,自己一脚就能把他踹死。
王丞相似乎察觉到王启的目光,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王启当即如芒在背,赶紧把视线收回来。
老天爷啊,他怎么突然生出这想法?
就算现在王丞相落魄了,他人在王丞相的阵营里,也是能碾死自己的存在。
王启咬了一口手上的肉饼平复心情,故作轻松道:“四爷觉得好吃就行。”
王沛道:“我刚被我爹押到少林寺那会儿,寺里的素斋简直不是人吃的,嘴里淡出个鸟儿,我还天天挨那些武僧的打。有一次我饿得受不了了,就在树底下抠知了窝,在火上一烧,哎呀那个美味。”
说着,王沛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他咬着肉饼含混不清说道:“后来我武功练成了,那些臭和尚不敢多管我了,我闲着没事儿就翻墙出去打鸟儿打兔子,在外面吃第一口荤时,眼泪差点儿没出来。”
王启笑了笑,哪里是他武功炼成,分明是王丞相看他天天素斋可怜,让人和尚们对他松了管制。
也正是王丞相这片慈父心肠,才让王沛一直成不了器。
王丞相怕是觉得他能护住王沛一辈子,没想到高楼塌了,王沛再无庇护。
说话间,王沛已经把肉饼都给吃完了,还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
他感叹道:“吃饱喝足,就是人间美事啊。要是再来一个美人儿,就更好了。”
王启心里装着事儿,随口道:“现在哪儿有美人啊。”
王沛摸了摸下巴,道:“刚刚给咱送肉饼的小丫头就不错。”
王启眼神一凝,心里有种不好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