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子兴此刻狠狠地搓了搓头发,差点一口气没顺下来背过气去,开口道:
“林墨,你说什么?这个玩笑可不好开!”
“我们现在正在开会讨论这个病人的问题!”
覃子兴的蛋是痛的,全身也有点抽痛。
好家伙,他前脚接到了病人家属的举报电话,亲自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既要帮病人解决投诉的问题,也要帮助临床的医生调解好与病人之间的矛盾。
他容易吗?
来到急诊科后,把大家都叫来问情况!
结果在问的过程中,病人家属带着果篮和锦旗送来了。
所以,我们这是开了个寂寞咯?
这tn的到底是不是严骇涵和郭浩然故意安排的这么一出,特意让自己来看戏的?
叫林墨的主治当时就苦笑了一下, 说:“郭主任,我自然不敢开玩笑。”
“现在病人家属就在外面等着, 而且还把果篮发给了急诊科的其他医生和护士。只是说非要亲自当面给你们道谢一声才行。”
覃子兴闻言嘴角继续抽了抽, 当时轻轻地拍了拍桌子,问道:“郭主任,严主任,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今天这到底是让我来解决投诉问题的?还是让我来看你们收锦旗的啊?”
同时示意自己办公室的人,别写了别写了,别瞎忙活了。
什么玩意啊,大家都不是闲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职责在身,说句不好听的,我投诉办公室要分管全院的投诉问题,可没这么多功夫和你们在这里开玩笑。
而且这场戏,真滴不好看。
“覃主任,不好意思。”
“这个我和郭主任也不知道情况,一起出去看看吧。”
“其实在您打电话来之前,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投诉了。”严骇涵马上站了起来,主动说。
这件事因骨科而起, 是发生在了急诊科, 虽然覃子兴他们觉得发生在哪个科室, 相关科室都有责任,所以把郭浩然叫了进来,但做人嘛,不能这么不要脸。
覃子兴有他的视角,严骇涵也有自己的视角。
只觉得这家属可能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想一出是一出,先举报,然后再送果篮和锦旗
而就在这个空隙的当即,罗云终于得空偷偷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毕竟他把周成叫了过来,也不放心就直接把他丢给了梁雪涯就不管了。
可看到了信息之后,罗云的脸色立刻就一阵变换不定起来。
想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严主任,我这边,可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众人听了罗云这话,顿时都把目光移了过来。
严骇涵则是偏头眨了眨眼,一副疑惑的表情:“你知道情况?”
“你知道什么情况?”
“嗯!我知道情况了, 但是现在不好说,还是等我们出去看过病人,先把投诉这件事解决了, 再详细谈吧。”
“病人那边的脱位到底怎么样了,才是今天我们开会的目的啊。严主任。”
罗云没办法,只能把话茬接过来,但同时又不得不卖个关子。
周成这小伙子,胆子太大了,没得蔡东凡和罗云的授意,就敢去别的组耀武扬威,随便插手其他治疗组的病人。
他只能先包庇着,等看了结果之后,再慢慢做定论吧
严骇涵和郭浩然与覃子兴几个人听到这话,也就没追究罗云有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他们心里糊涂的毛病,罗云说得是对的,病人那边才是事情的根源,如果那边处理好了,后面的一切都好说。
如果那里出了问题的话,那么今天的事情,还得继续,甚至会闹到更高的层次都不一定。
严骇涵一行人匆匆出了门,然后便看到了盛开梅的家属果然是在急诊科的科室对着其他医生有说有笑,腋里夹了好几面锦旗,不断笑嘻嘻地张罗着大家吃切好的水果果盘。
同时还在不断扫视,就正好看到了严骇涵等人,马上转身将走过来,然后非常恭敬地捧上了锦旗说:“各位医师,你们辛苦了,谢谢,谢谢啊!”
“实在是太感谢了,谢谢你们为我老婆的事情,多费心思了。”
“我这心里,现在很是愧疚,是我无理取闹,对不起你们呐!”他一边道歉,一边捧着锦旗递过来。
让众人看得都是莫名其妙!
若是之前他有这么好的脾气,如此好说话的话,今天绝对就没有投诉这一出了。
严骇涵和郭浩然可不敢接过锦旗。
郑国伟马上扫了一眼梁雪涯,对他招了招手,梁雪涯自是马上走了过来,然后小声主动说:“郭主任,郑主任。”
“就在前不久,我和盛开梅的家属还在交流的时候,盛开梅不知道怎么的,就自己打着前臂吊带从操作室走了出来。”
“然后主动对我道谢,把我和她正和我吵架的老公都给搞懵逼了。”
“问了才晓得,盛开梅说有个骨科的医生已经给她做好了复位了,我看了下,方肩畸形已经消失了。病人自己一个人去影像科做检查了。”
“知道了自己老公和科室里闹了矛盾,非坚持一个人过去,让老公给科室里的医生道歉。”
“就有了这一出。”
郭浩然倒是听明白了梁雪涯不算太过清晰的解释,忙问道:“那你没问,那个骨科医生是谁吗?”
“你就这么放任一个不认识的人去了操作室?”
梁雪涯平时只是跟着郑国伟,对郭浩然这样的大主任还是十分畏惧的,低声解释说:“当时病人家属情绪非常激动,我在安抚他的情绪。不然的话,我怕他会闹事。”
林墨也点头补充:“小梁说的是真的,刚刚这家属差点把急诊科拆了,各种起高腔,非要骨科的医生来。小梁一直在和病人周旋”
郭浩然觉得自己讲不明白了,于是转头看向严骇涵。
“严主任,这是你们骨科哪位?”
发现严骇涵此刻比自己还要懵逼。
看向了罗云,因为出会议室的时候,罗云说他可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其他人自然也是顺着严骇涵的视线,看向了罗云:“是蔡主任吗?”
罗云便知道,自己现在瞒是瞒不住了,就说:“不是,不是蔡主任。”
接着退了一步,用更低的声音说:“严主任,我估计是周成。这会儿就只有他有空来急诊科。”
严骇涵一听周成两个字的时候,瞬间脸上就布满了惊恐之色:“这种难复性的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他是怎么敢?”
“嗯嗯!”罗云听到严骇涵越说越不对劲,马上紧了紧嗓子提示他。
严主任,你是骨科的主任,现在我们是在急诊科的病房,旁边还有医务处的投诉办公室的人,你作为主任,你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反手就去落井下石。
所以罗云接着提醒道:“严主任,我们刚刚不是讨论了吗?这个操作和手术属于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明文发文件规定的i级手术。”
“一级手术的授权可由主任医师或副主任医师授予,紧急情况下可由主治医师授予,我们已经给医务科提交了手术权限申请表并获批了的。”
“我们刚刚得出来的结论就是,住院医师是可以进行i级手术和操作的。”
话里话间,还在不断地提醒着严骇涵,不要乱说话,不然的话,这里站着的,可还是有一个住院医师职称的人,虽然他是博士,但他还只是住院医师。
若按你的说法,他第一个该被斩了示众。
“我们现在要特别关注的,是病人的复位情况,复查的片子。病人家属还等着我们呢。”罗云小声继续提醒。
罗云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庞定坤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这罗云的话,明显是在敲打他啊。
可他没办法,今天的确是因为他,把罗云都从台上叫了下来
不是罗云想故意内涵庞定坤,而是罗云实在是只能这么说,才能罚不责众。
不然以严骇涵的脾气,周成那里不管事情做得如何,后面肯定会当众逼逼的。
病人则见医生们没一个回话,也是有点尴尬地继续说:“严主任,郭主任,我知道我之前的处事有颇为不对之处,但我这不是也是着急我老婆的病情嘛。”
“还请你们可以体谅一二。”
老婆的脱位好了,他说话还是蛮客气的。
严骇涵这才主动站出来与他对线,说:“我们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锦旗不敢收。我们医院有明文规定,不能收病人的任何东西。”
“不管是不是钱财。这我们医院投诉办公室的主任都在这里,您不能让我犯错误啊。”
“我们还是先一起看看病人的复查片子再说吧。”
严骇涵自然不肯收他送的锦旗,至于这话是不是让他心理受到刺激,觉得严骇涵是不肯原谅他,严骇涵可不管这么多。
之前他投诉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些人情世故。
从头到尾,骨科的治疗都没问题,是他先投诉找麻烦的。
旁边的郭浩然等人都听得出来严骇涵这话有点别样的意思。
医院和卫生健康委员会都明文规定医生不许收贿,但是病人主动收的锦旗,却不在贿赂的范畴里面。
当然,严格意义上讲,这也是病人花钱买的,严骇涵要故意踩住这个敏感点。也是说得过去,有些人的锦旗,也是不愿意收的。
很快,盛开梅就从影像科回来了。
挂着前臂吊带,看到了自己的老公在一众医生面前略有些尴尬地捧着锦旗但没人收,就主动上前来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了啊,医生,都怪我。”
“我老公主要是着急我,才慌里慌张地做了错事,谢谢你们的大量,不计较我们的错误,还给我做治疗。”
病人其实并不知道,医院里只要首诊了,就必须要负责到底。
这个负责,不管是治疗还是转院,都得负责到底,治疗得治疗到可出院的程度,转院则是需要得到病人已经完成了转院手续,有了接收医院并且已经住院,才算是负责的结束。
否则的话,这个转院的过程,其实严格意义上都是要追踪的,可谓是麻烦无比。
罗云闻言主动上前,说:“那个,您现在这条手还没感觉吧?我和严主任与郭主任可能还要对你做一个体格检查,能不能方便您再去下操作室啊?”
关节脱位的征象有四个。
一是患肢畸形,通过视诊来确定。
二是疼痛,甚至是剧烈的疼痛。这是患者的主管感觉。
三是因疼痛活动受限,这需要通过体查确定。
三是平片示肱骨头脱离于肩关节的肩关节的关节盂,处于异常状态。通过平片确定。
而关节脱位复位成功的征象,也正好与此相对。
疼痛消失其实是最直接的,患者自己就有主管感觉。最简单能够确定复位成功的。
但现在这一条不适用,患者之前为了方便复位,被打了神经阻滞麻醉,就没了疼痛的感觉。
所以只能通过其他三个方面来辅助确定。
一,患肢畸形消失,通过视诊发现,也归于视诊确定。
二,被动活动度恢复,就是在外力的干预下,可以完成肩关节各个方向的动作。之所以不能主动活动,还是因为打了神经阻滞麻醉。
麻醉后的感觉便是软趴趴的,甚至都不知晓这个部位的存在了,怎么主动活动?
第三,平片示关节结构正常
“好的好的!”盛开梅马上回复。
有医生愿意不怕麻烦再给她多做下检查,她自然是十分乐意接受的。
“”
大概十分钟后,病人和家属千恩万谢地对着众人鞠躬。
严骇涵和病人的家属对线,说什么也不肯收锦旗,让他们把锦旗退掉
罗云让庞定坤在急诊病历本上,写下后续需要注意的医嘱,也算是给他彻底了结这件事情的机会。
郭浩然和覃子兴等人则是在看到了病人离开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们所关注的,是病人还闹不闹,这个病人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没有,还需不需要他们来担责任或者要不要继续处于麻烦的纠葛中。
所以并没有兴趣去打听这复位的人到底是骨科的谁?他是不是越组多管了闲事。
他们只要骨科的人没发生什么越级操作这样低级的错误,影响到了他们。
其他的事情都是骨科内部的事情,那是严骇涵该操心的事情。并不是他们感兴趣的。
之前他们就确定过,住院医师主操一级手术,是没毛病的,最多就只能说没上级医师在场,这个上级医师不在场,那就得去问问上级医师为什么不在场呢?这是为什么呢?
郭浩然等人离开后,罗云主动找到了严骇涵,非常规规矩矩地跟在了严骇涵的身后。
留庞定坤去好好和病人的家属沟通,这件事,对于罗云与严骇涵虽然完了。
可庞定坤的麻烦事还没解决呢,他得去劝说病人家属取消投诉
投诉可以一通电话投诉,但是取消投诉,得他与投诉人亲自到投诉办公室,要确定投诉人没有被威胁,是心甘情愿,而且已经得到了比较妥善的救治等情况。
这是为了保护病人的利益
罗云见周边的人少了,就主动道:“严主任,这件事主要怪我,是我把周成叫来急诊科的。”
“不然的话,他没机会胡闹,我等会儿就打电话狠狠地批评他。”
“干的这叫什么事?越俎代庖,他年轻,还不懂事。”
“这个病人,哪里轮得到?”
严骇涵闻言随意地瞥了一眼罗云,脸皮抽了抽,打断了罗云,问:“罗云,你说这些的意思,是不是话里有话啊?”
罗云马上中断了说话,抬头看了一眼严骇涵,似乎在计较严骇涵这话的意思。
严骇涵继续往前走,说:“你去替蔡东凡吧,我们组的事情,把他叫来手术室颇为不妥。”
“另外,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周成的话,不会这么善了,我也不是傻子,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去找周成麻烦的。”
“你不用为了护着这个小子,就故意绕好几个大圈子。”
严骇涵说完就走了,留下罗云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
然后才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但心里还在想着严骇涵到底会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以严骇涵的脾性,肯定不会这么就算了的。
但也没办法了,能与严骇涵对线的就只有蔡东凡,还是把这件事给蔡主任讲了才好。
还有急诊手术,罗云就给周成再发了几条信息敲打了一阵,然后便回到了手术室,替了蔡东凡,让蔡东凡得以下台,继续做急诊搬砖手术
翌日,早交班上。
罗云和周成都有点忐忑地等着值班护士和值班医生的交班结束,然后等候着严骇涵到底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
可严骇涵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他们组的手术日的缘故,当机立断地结束了交班:“今天没其他事情,交班结束。”
“董千盛,你带查房,我直接带人去手术室了。”
胡明和蔡东凡自然也不会多讲些什么,便也带着自己的人去查房了。
不过,就在蔡东凡出交班室的时候,严骇涵却拍了拍蔡东凡的肩膀,说:“蔡主任,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啊。”
蔡东凡便道:“小事情,严主任,大家都是一个科室里的,该互帮互助,说不得谢的。”
胡明的嘴角欠了欠,显然知道蔡东凡和严骇涵两个人打什么哑谜,也没说破,只是拍了拍自己组愣住的主治,往前推了一把。
严骇涵就带人走了,下了手术室。
蔡东凡常规地带查房,然后在查完房之后,才把罗云和周成叫去了主任办公室。
杜严军和张正权两个则仍然是日常的一个去抢换药车,一个去办公室写病历。包括张正权在内,积极性一下子满满当当起来。
毕竟啊,虽然张正权放弃了争留院名额,也抵不住昨天在周成不在的情况下,蔡东凡亲自上了急诊手术时,可谓是倾囊相授的重视。
张正权觉着,自己若不积极点,就真的对不起蔡东凡如此程度地重视了,因此今天早上,他又提前到了七点就到了科室。
周成哥虽然被带着钻了很多次小巷子,但我可从未见到蔡主任和罗云老师对他这么上心地进行教学
蔡东凡和罗云若是知道了张正权此刻的想法,可能会很心疼这孩子的。
——
主任办公室,蔡东凡双手互相杵着,十指交叉,平放在桌面上。
然后看着罗云和周成两小只,便直说:“昨天的事情,假如有人问起来啊,就说复位的是我。”
罗云和周成两个人抿嘴不语。
说完,蔡东凡继续对周成说:“因为只有我,才有空闲能觉得自己蛋疼去插手其他组的病人这种事,你们两个,还欠了点。”
“科室里的人,我和严骇涵都知道是谁做的,内心有底。但说只能这么往外说。”
“庞定坤是博士,是本院医生,大家都在八医院这个圈子里混的,我们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该留点面子的还是得留点。该你的好处不会少了的。”
“但若是能在得到好处的时候,同时照顾了其他人的面子,就是双赢的局面。”
说到这,蔡东凡把右手从十指交叉取了下来,敲了敲桌面,看向了罗云,说:“严骇涵准备在科室里设一个关节脱位、骨折手法复位的总值班。”
“罗云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罗云瞪大了眼睛——
???
“这个总值班的所有绩效百分之九十,全归你个人支配,科室里只象征性地拿百分之十。”蔡东凡继续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像是一只魔鬼一样,诱惑着罗云。
???
“啊?这?”
这我能拒绝吗?
与此同时,在某间手术室里。
一个少女听了自己老师的话,当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双脚蹬蹬蹬蹬地往后倒退了好几大步!
接着脸色惨白又委屈兮兮地给自己老师投去委屈眼神,低声嘀咕:“啊?”
“老师?”
“又是骨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