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艺进饭店的时候,白胜利正在点菜。
白胜利首先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方艺说:“方总,您来了。”
方艺跟白胜利点下头,笑脸看向李春梅。李春梅也已经站起来,微笑着看着方艺。方艺马上伸出两手,笑吟吟地走向李春梅:“李工,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李春梅两手拉着方艺的两手,微笑着对方艺说:“方总,你过奖了,这里真正漂亮的是你。”
高达山看着李春梅和方艺两个女人寒暄,心里有了笑容但是没有表露在脸上。女人都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漂亮,她们现在正说着对方喜欢听的话。说实在的,方艺和李春梅都算不上漂亮女人,只是两个人的气质不错,遮掩了自身的不足,譬如方艺勉强一米六〇的身高和偏瘦的脸,李春梅过于普通的容貌和没有回头率的身材。
高达山瞥了一眼白胜利,白胜利正朝方艺走过去。白胜利看上了李春梅什么,李春梅哪一个优点击中了白胜利的软肋,仅仅是李春梅不凡的气质吗?
方艺也瞥了高达山一眼。高达山当然清楚,方艺眼神中所表达出来的不解和责备,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带着不相干的人来吃饭,特别是白胜利,一个心理有毛病的人。刚才来的路上,高达山提醒过白胜利,要琢磨好怎么跟方艺过招,别在李春梅面前被方艺搞狼狈了。白胜利这几年与方艺没有交集,即使偶尔在智安电气公司碰到方艺,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就走人。方艺认为白胜利心里有毛病,白胜利认为方艺对自己有偏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对对方的看法已经淡化了,甚至快淡忘了,白胜利用不着在方艺面前证明自己没毛病,方艺也不再关心白胜利有心里问题。现在白胜利想接近李春梅是绕不开方艺的,因为李春梅是方艺请来的客人,白胜利只有硬着头皮跟方艺周旋,尽量消除方艺对自己的偏见,虽然方艺认为那不是偏见,是白胜利心里有问题。
白胜利走到方艺的身边,把椅子稍微向后移动一点儿,恭敬地对方艺说:“方总,请坐。”
方艺对白胜利莞尔一笑:“谢谢。”然后跟李春梅坐下,依旧亲热地聊天。白胜利在方艺的眼神中看到了警告,没错,确实是警告。方艺刚进饭店看到白胜利也在,只是对高达山不满意,这么重要的场合,不相干的人最好不在场。当方艺看到是白胜利在点菜,便很快得出了结论,这家饭店是白胜利找的,白胜利想买单,但不是请她和高达山吃饭,而是请李春梅吃放。白胜利请李春梅吃饭,目的很明确,想接近李春梅。如果你白胜利是个心里正常的人,或许是件好事,你跟李春梅都是单身,从条件上看也算般配,可是你白胜利是个心里有问题的人,这让方艺的戒备心陡然升级。
白胜利把菜单递给方艺,恭敬地说:“方总,您看看菜单。”
方艺明白,白胜利来之前已经做了准备,恭恭敬敬地跟自己说话,不像以往简单打个招呼就闪人,这是想跟自己斗法。
方艺说:“不用了,你点就行了。”
主食上来了,是糖饼,也是饭店的特色主食。白胜利点了六张糖饼,每张糖饼中间切开分成两块,十二块糖饼装满了一个条形长盘。方艺看着一大盘糖饼,四个人根本吃不完,这是白胜利特意多点的,想在李春梅面前表现自己的大方,餐桌上的六菜一汤也是出于同样的想法。此时,方艺来电话了,方艺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对李春梅说:“我接个电话。”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小赵。我知道了。你跟刘师傅先吃饭,等我电话。再见。”
白胜利对方艺一直恭恭敬敬,等方艺放下电话,才站起来,用公筷夹了一块糖饼放到方艺的盘里,恭敬地说:“方总,请吃糖饼。”
方艺微笑着说:“谢谢。”
白胜利接着夹了一块糖饼,放到李春梅的盘里,微笑着说:“李工,请吃糖饼。”
李春梅同样微笑着说:“谢谢。”
白胜利想给高达山夹糖饼,高达山没让:“我自己夹吧,你夹你自己的。”高达山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两块糖饼放在自己的盘里。高达山也不管别人,上来先吃了一口糖饼,嘴里还嘟囔着说:“这糖饼挺好吃啊。”又连着喝了两口汤,对李春梅说:“春梅,你尝尝这个糖饼,比你做的糖饼差不了多少。”
李春梅微笑着问高达山:“你什么时候吃过我做的糖饼啊?我自己都没吃过我做的糖饼。”
虽然李春梅没有配合高达山,可是高达山一点儿也不在意,又吃了一口糖饼,还是嘟囔着说:“我以为你是陕西人,会做糖饼呢。”高达山又夹了一片酱牛肉放在嘴里,眼睛盯着其它几个菜看了一遍。
方艺笑吟吟地问高达山:“高哥,谁告诉你的,陕西人就得会做糖饼啊?”
高达山选了一块木耳放在嘴里,抬起头看着方艺。跟高达山预想的一样,方艺的眼神里伸过来一只手,指着高达山的脑门痛斥高达山的胡闹。在高达山和方艺都给方成栋帮忙的时候,方艺经常叫高达山高哥,两人到友艾公司工作以后,方艺极少叫高达山高哥了,除非碰到今天这种情况,心里极其不满又不能当场发作。
高达山又从条形长盘里夹了一块糖饼,停在自己小盘的上方,开始白话:“方总,你可能不知道,李工她,”高达山本想说李春梅是做面食的高手,但还是改成了“是吃面食的高手,我以为李工对吃面食研究得这么透,怎么也会做糖饼吧。”转头看向李春梅:“春梅,你以后练练做糖饼,怎么着也得比这饭店做的糖饼好吃吧。”又转回头劝方艺:“方总,快吃糖饼呀,你不是爱吃甜食嘛。”
方艺质问高达山:“我跟你说过,我喜欢吃甜食?”
高达山笑嘻嘻地说:“你尝尝糖饼,比你包里的巧克力好吃。”
有高达山在,饭局的气氛既欢快又轻松,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当高达山开始吃第三块糖饼时,白胜利刚刚吃完第一块糖饼,吃饭的速度,保持跟方艺和李春梅两人吃饭的速度相近。白胜利看着满桌饭菜,吃了不到三分之一,觉得不用再加菜和主食了,对大家说:“我去抽颗烟。”然后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他想抢在方艺之前把单买了。
白胜利买了单,准备到饭店门口抽烟,刚出饭店门口,还没来得及点烟,方艺跟了出来。方艺毫不客气地警告白胜利:“白胜利,不管你请这顿饭是什么意图,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离李工远点。”
白胜利连解释带争辩:“方总,我特别感激您,尊重您。不知道什么原因,让您认为我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其实我是一个特别靠谱的人。”
方艺根本不听白胜利的解释和争辩,继续警告白胜利:“白胜利,你靠谱也好,不靠谱也罢,跟我都没有关系。还是那句话,离李工远点,别伤害李工。”方艺转身进了饭店。
方艺回到饭店,重新在餐桌边坐下,微笑着问李春梅:“李工,吃好了吗?”
“吃好了。”
“李工,咱俩先走吧。”
李春梅看了一眼高达山。高达山对李春梅说:“你跟方总先走吧,我等一会儿白胜利。”
白胜利在饭店门口抽烟,看到方艺和李春梅出来了,先跟方艺打招呼:“方总,吃好了?”
方艺微笑着说:“吃好了,这家饭店的饭菜不错。”
白胜利又跟李春梅打招呼:“李工,你一起走?”
李春梅客气地对白胜利说:“是,谢谢你。”
白胜利继续抽烟,看着方艺的背影,心里嘀咕着:“我还非得让你看看,我白胜利原本就是一个特别靠谱的人。”
方艺对李春梅说:“李工,办公室的小赵在这附近看了一套房子,咱俩过去看看,觉得合适就租下来。下午,咱俩去买被褥,小赵找人打扫卫生。”
李春梅跟方艺推让:“方总,你那么忙,这些事我自己做就行。”
方艺笑着说:“我今天下午的工作,就是咱俩一起逛街。”
白胜利目送李春梅上了方艺的车,白胜利心里涌起一股激流,比上午刚见到李春梅时,心里涌起的那股热流还要澎湃,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十年磨一剑,今日来相见吗?
白胜利继续吃饭,高达山在一旁唠叨:“方总认为你不靠谱,我认为你靠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李春梅认为你靠谱。”
白胜利边吃边说:“明白。”
高达山继续唠叨:“想让别人认为你靠谱,你做事就得靠谱。”指着一桌子饭菜质问白胜利:“你看看你,四个人吃中午饭,你点了六菜一汤,六张糖饼,最后又上了一份疙瘩汤。”
白胜利还是边吃边说:“没事,一会儿打包,够我吃两顿的。”
高达山无奈地笑了,然后问白胜利:“我说,胜利,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