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宁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毕竟宁王也不是傻子,只看王鏊那一副郑重的模样,宁王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向着王鏊道:天子昏庸无道,竟然为女干贼李桓所蛊惑去行什么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这等坏我大明根基之策,若是他日本王能够夺得江山的话,定然要废除此等荒唐之策。
王鏊正是因为反对天子施行新政才被罢免了阁老之职,如今面对王鏊询问其对新政的看法,宁王只要不傻就知道该如何回答。
况且在宁王看来,当今天子也真的是被李桓给忽悠傻了,竟然多去相信李桓搞什么官绅一体纳粮。
要说摊丁入亩的话,那倒也罢了,宁王自然能够看得出摊丁入亩这一条对于大明的财政而言的确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虽然说摊丁入亩在一定程度上也触及到了相当一部分豪强、士绅的利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豪强、士绅都掌握着话语权的。
真正能够掌握话语权的终究只是脱离了豪强、士绅行列,成为高高在上,享受着特权的官员阶级。
摊丁入亩或许让一部分豪强、士绅感到不满,但是对于那些享受着朝廷免税特权的官员阶层而言,其实摊丁入亩对其自身利益并没有什么影响。
真正动摇了大明根本的其实是官绅一体纳粮这点,因为在宁王看来,就是官绅一体纳粮这一点直接得罪了大明真正的统治阶层。
众多掌握着话语权的官员阶级利益大损,这是在动摇大明的根基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宁王才敢那么毫不犹豫的选择高举旗帜选择举兵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站出来造反。
因为宁王很清楚,在当今天子得罪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只要他高举大旗站出来的话,必然能够得到许多人的支持。回答了王鏊的问题,宁王神色平静的看着王鏊。
他已经将自己的看法告知了王鏊,那么接下来就看王鏊到底是什么态度了,毕竟在宁王看岸来,王鏊就是一面旗帜,如果说他真的能够得到王鏊的认可以及相助的话,那么他肯定能够实力大涨。
王鏊听了宁王的话不禁伸手捋着胡须冲着宁王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道王爷当真不愧是太祖后裔,我大明有望矣!
、听王鏊这么一说,宁王不由的眼睛一亮,满是期待的看着王鏊。
王鏊倒也没有让宁王失望,就见王鏊整理了一下衣衫,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冲着宁王一礼道:王鏊见过王爷,若是王爷不弃,某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宁王看着王鏊,眼中满是惊喜之色,一步跨出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将冲着他拜下的王鏊给搀扶住,同时大笑道:好,好,本王得先生,如鱼得水啊。能得先生相助,本王无忧矣!四周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神色,便是刘养正、李士实这两位一直明争暗斗的宁王左膀右臂这会儿也忍不住对视一眼。
往日了他们争斗,那是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们在宁王身边的地位,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
王鏊的声望、地位根本就不是他们两个落第的秀才可比的,如今王鏊选择辅助宁王,可以想象以后他们两人必然要被王鏊压上一头。
要说两人心中没有点想法的话,那肯定是骗人的,只是不管他们心中有什么想法,却也不敢在宁王面前表露出来。
二人很清楚,王鏊的人脉以及声望王权不是他们可比的,若是老老实实的话,或许将来少不了他们的荣华富贵,如果说不知天高地厚的非要同王鏊去相争,恐怕也不是王鏊的对手。
毕竟王鏊那可是在官场之上宦海沉浮数十年,什么样的争斗没有见过,相比之下,刘养正、李士实那点能力和手段比之王鏊来,根本就没法比。
心
中的杂念一闪而过,二人几乎是同时向着宁王恭贺道:恭喜王爷得守溪先生相助,王爷大业有望矣!
在一众人恭维了宁王一番之后,营帐之中忠于是恢复了平静。
此时王鏊就坐在宁王左下首第一个位子,其地位一眼可知。王鏊当仁不让的坐在那里,看着宁王缓缓开口道:王爷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宁王看着王鏊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郑重道:孤王同几位先生商议,一致认为当趁着朝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鼓作气杀入南直隶,将南京城拿下,有了南京城在手,便可以同朝廷划江而治,他日效仿太祖皇帝北伐,彻底夺取大明江山!
王鏊坐在那里,捋着胡须听着宁王陈述接下来的行动方略,微微颔首道:王爷所言甚是,王爷若是能够拿下南京城,那么便已经胜利了一半,否则的话,怕是难逃被朝廷镇压的命运!
宁王心中一紧,他可是清楚如果说真的被朝廷给镇压下去的话,别看他是皇家宗室,恐怕也难逃一劫,甚至就连他们宁王一系也要被剔除族谱,自此再也没有宁王一脉的传承。
盯着王鏊的宁王忍不住道: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在宁王看来,王鏊或许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助自己夺得江山,因此眼中带着几分期冀。
王鏊如何看不出宁王的想法,只是王鏊却是冲着宁王微微摇了摇头。
只能说在王鏊看来,宁王选择以南京城为目标并没有什么错误。
当今之世本来没有藩王造反的空间和条件,君不见安化王朱真鐇造反,其所造成的影响甚至都没有出一府之地,轻而易举的便被镇压了下去。
便是宁王这等藩王高举反旗,其实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等待着宁王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谁让天子非要支持李桓去搞什么新政,一下子让朝廷统治的根基出现了动摇,大量了士绅、豪强乃至官员同朝廷离心离德。
这才算是给了宁王一线谋夺皇位的生机,若非是如此的话,王鏊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傻乎乎的跑过来支持宁王。
若非是看到了那一线成功的可能性的话,王鏊绝对不会自寻死路不是吗。
但凡是宁王能够拿下南京城,那么在配合他的声望,到时候不敢说保证南直隶可以传檄而定,至少拿下南直隶不用花费太多的功夫和精力。
但凡是将南直隶拿下,再加上长江天险,纵然无法攻入北方,攻破京师,至少也能够同朝廷划江而治。
眼见王鏊摇头,宁王心中不由一紧,他还以为他同一众幕僚商议出来急攻南京城的谋画有什么不对呢,几乎是本能的道:先生莫非认为我等不该攻取南京城吗?
一时之间就算是大帐之中的一众人也都齐齐的看向了王鏊。毕竟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致的认为攻取南京城是他们最佳的选择,他们不信王鏊还能够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但是人的名,树的影,纵然是不信王鏊还有更好的选择,他们也都下意识的看向王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王鏊轻咳一声,笑着道:王爷却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王爷以南京城为目标乃是上上之选,只有占据南京城才能够同朝廷对抗。
听王鏊这么一说,宁王这才长出一口气。
不过这会儿王鏊却是又开口道:王爷可知朝廷已经派出了李桓这女干贼统帅五万精锐大军南下,至多半个月的时间便能够抵达江南,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还不能够攻入南直隶,兵临南京城下,拿下南京城的话,恐怕王爷再想拿下南京城就有些困难了。
宁王神色凝重的看着王鏊道:本王自然知晓这点,只是如今安庆城拦路,若是不拿下安庆城,孤王麾
下大军如何能入南直隶,更不可能杀到南京城下啊。
王鏊轻笑一声道:既然安庆城一时难下,那么王爷何不绕过安庆呢!
宁王一听,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啊,本王虽不通军务,却也知晓若是不将安庆城攻破便绕过其进入南直隶,那不亚于将一颗炸弹放在身后
帐中一众人也都是露出同样的神色。
甚至不少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王鏊,甚至不少人都认为王鏊根本就是不通军务,竟然会提出那么幼稚的建议。
然而王鏊仿佛是没有注意到一众人看他的古怪目光,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宁王道:王爷所虑者无非就是怕放着安庆城在身后会给大军造成威胁。
宁王见王鏊明白这点,不禁有些奇怪的道:只此一点难道还不够吗?要知道放着安庆城中守军在身后,万一城中守军杀出,袭扰我军后路,断了我军粮草,到时候首尾受敌,怕是唯有败亡一途。
王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众人被王鏊的笑声给搞得有些懵了,说王鏊不懂军务吗,可是王鏊明显是知晓放着安庆城在身后的危害的,但是王鏊却又是这般的反应,难道说是他们疏漏了什么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想,却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之处。
王鏊笑过之后,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宁王身上道:王爷所虑不过是怕大军后路以及粮草被断罢了,可是王爷却不想一想,如果王爷进入南直隶之后,难道还怕没有粮草吗,至于说安庆城中守军袭击我军后路,到时候只需遣一员良将率领部分人马防守后路便是。
说着王鏊神色郑重的道:王爷当知,对于王爷而言,最重要的是杀入南直隶,攻破南京城!只要王爷的人马进入了南京城,登高一呼,偌大的江南之地,必将传檄而定,无论是粮草还是兵马,轻易可得。
听着王鏊所言,宁王眼中渐渐泛起惊喜以及明悟之色。是啊,他们之所以向着攻破安庆城,就是担心粮道受扰,怕大军被断了后路,现在听王鏊这么一说,想着这一路之上的经历,只要他进入了南直隶,所谓的粮草根本就不用担心,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他提供粮草。
此时就算是帐中其余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虽然说王鏊所提之策有些冒险,但是有一点却是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宁王起兵不同意其他人造反,因为宁王有着无数人潜在的支持,根本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
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说到底一支兵马的根本无非就是两点,一个就是要有人,另外一个就是要有充足的粮秣。
只要有这两点,便可保证一支大军正常运转。
好!
宁王大喜,忍不住击掌赞叹,甚至起身向着王鏊躬身一礼道: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请受孤王一拜。
宁王很清楚,安庆城就是一座拦路虎,哪怕是王纶率领大军拼命,想要攻破安庆城也不知要花费多长的时间。
可是对于宁王而言,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时间,朝廷大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杀来,留给他攻略江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凡是能够早一日杀入南直隶,那么他便能够早一日攻破南京城。
若是他们在安庆城之下迟滞不前的话,一旦朝廷大军杀到,怕是他们就真的没有机会攻入南京城了。
此时王鏊一开口便相当于让宁王叛军至少提前半个月杀入南直隶,这其中的意义可是大大不同。
来人,速速传王纶、杨清几位将军前来!
与此同时,距离安庆城数百里之外的官道之上,漫天烟尘之间,一支大军正缓缓前行,只看那迎风招
展的无数旌旗就知道这一支兵马正是不久之前离京南下平叛的朝廷大军。
一只高头大马之上,李桓如同其余的将领一般一身甲胃,以身作则的跟随大军缓慢行军。
几员随同李桓一起南下的将领,诸如陈昂、张淮、徐英此番皆是请命随军。
此时徐英几人落后李桓半个身位,跟在李桓身后,看着纵马前行的李桓,几人对视一眼,就见徐英轻咳一声向着李桓开口道:大将军,末将等有一事不明,不知大将军可否为末将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