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到这里,两边都已经撕破了脸,仿佛两只被激怒的公鸡,恶狠狠的盯着对方,长桌旁的将领也按照各自的意愿分成两拨相互争吵,一旁的刘仁愿见状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场面乱作一团。
“都督, 王参军回来了!”
“王参军?”刘仁愿一愣:“哪个王参军?”
“王文佐参军!”通传的亲兵满脸喜色:“他从平壤回来了,还带了二十多个倭人俘虏!”
“太好了!三郎平安归来了!”刘仁愿闻言大喜:“快请他进来,他亲身经历了平壤城下的战事,是否退兵的事情也要听听他的建议!”
此时屋内的人也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吵的有些倦了,陡然听到来了个第三方的,也不想再吵下去,待到王文佐进来了, 只见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 目光灼热,心中不禁有些诧异,暗想莫不是自己今天穿错了衣服,要不然为何众人的眼神如此怪异?
“下官见过刘都督、刘刺史!”王文佐向刘仁愿、刘仁轨行罢了礼:“前番受命出援平壤,仰仗将士用命,天子威灵,总算是侥幸回来了!”
“三郎坐下说话!”刘仁愿指了指长桌旁的一个空位:“此番围攻平壤不成,你还能够跨越险阻,平安归来,着实不易!”
“是呀!”王文佐叹了口气:“都督,末将回来时途径周留城, 发现岸边倭人的营寨愈发广阔, 算起来只怕已经有两万了!”
听王文佐提到倭人,杜爽精神一振:“那王参军以为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是守是走?”
刘仁轨听到王文佐提到周留城的倭人不断增长,以为对方也是站在撤兵一边的, 正想着如何出言反驳, 却听到王文佐道:“末将以为这是平灭百济人的天赐良机!”
“天赐良机?”杜爽愣住了:“倭人不断增兵, 你却说是平灭百济人的良机,这是何道理?”
“杜长史,我们都知道最早的贼首是鬼室福信和僧人道琛二人,这两人起事后为了争取外援和招揽百济人心,才从倭人那儿请回了扶余丰璋。后来鬼室福信又寻机杀了僧人道琛,独揽大权,扶余丰璋实际上成了他的傀儡,手中并无实权。想必此人并不甘心,只不过手头实力有限,只能忍耐。但眼下倭人不断增兵,贼中原有的实力平衡被打破,若是我没有猜错,用不了多长时间,贼中必生变故,那时便是我等的机会了!”
“王参军所言甚是!”刘仁轨猛拍了一下大腿,他完全没想到王文佐能拿出这么一个有立的支持留守的理由,只觉得顿时亲切了许多:“只要我等坚守, 必然会有转机!”
“王参军!”杜爽冷笑道:“你说的虽然听起来颇有道理,但毕竟都只是你的臆想。据我所知, 鬼室福信可是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扶余丰璋,这两人可是有姻亲的,纵然两人有利益冲突,但有姻亲在其中调和,未必会生变。再说了,大敌当前,若是两人自相残杀只会白白便宜了我们,鬼室福信和扶余丰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杜长史说的是,若是大敌当前,这两人确实会相忍为国,但若是这个大敌即将离开呢?”
“离开?”
“不错,若是我们放出消息,说因为攻平壤不下,我等在泗沘只是一支孤军,朝廷有旨意让我等撤兵。这么一来,百济就是扶余丰璋璋和鬼室福信的天下了,这么一来您说这两贼之间会发生什么呢?”
“三郎好计!”刘仁愿此时也明白过来了,他猛拍了一下大腿:“故意示弱,引诱贼人自生内乱,然后讨伐!”
“不错!”
“王位上只容得一人,若是我等说要撤兵,二贼必然自相残杀!”
长桌旁的形势已经完全扭转过来了,大部分将领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杜爽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那若是二贼始终不生变乱,王参军又怎么办呢?”
“若是二贼能够始终一心,那仅凭这一万人马的确是难如登天,便弄假成真撤兵就是了,我等也没有什么损失!”
“若是如此,那我也没有意见!”杜爽也不再坚持,在他看来王文佐其实也是主张撤兵的,与自己唯一不同的是如果百济叛军首领自相残杀,有机可乘唐军就留下。若是当真如此,自己也没必要坚持退兵了。
“刘使君,您的意思呢?”刘仁愿目光转向刘仁轨。
“王参军之计甚妙!”刘仁轨权衡了一下利弊,也点了点头。
“那好!”看到杜爽和刘仁轨都同意,刘仁愿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依照三郎的办法来!”
“都督,末将还有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呀?”
“即便鬼室福信和扶余丰璋璋自相残杀,其胜者的实力其实也远胜我们,所以需要请求朝廷派援兵来。而如果两人不互相残杀,那也需要朝廷出兵接应,我等才能安全回国。所以无论哪种情况,我们都要派使者回国,请求朝廷出兵!”
“不错,还是三郎考虑的周全!”刘仁愿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左右:“杜长史,那这件事情就劳烦你了!”
当房门在自己身后关上,将外间的一切隔绝。王文佐吐出一口长气,解下外袍随手一扔,疲惫的扑倒在床上。
暗弱的天光从窗缝中射入,他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似乎是要下雨了,这让王文佐很高兴,雨天不合适行军、操练、筑城、打仗;合适烧一锅狗肉、两瓶老酒,酒足饭饱后睡个昏天黑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他已经好久没有过上这么惬意的日子了。
“桑丘,桑丘!”王文佐抬高嗓门。
“什么事,主人?”门被推开了,桑丘站在门口,神色紧张。
“你去弄条狗,要黑的,肥点的,让酒肆的那个胖婆娘用大蒜生姜大料烧好了,再弄两瓶酒,晚点送到我这里来!”
“我这就去!您放心,最多一个时辰就好!”桑丘应了一声,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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