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访客絮絮叨叨的讲述,黑齿常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方的虽然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与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十分契合。
显然那扶余忠胜是奉命而来,用计把自己支走,然后寻机杀害了国相,那扶余丰璋好狠的心,鬼室芸肚里还有他的孩子,却下得了手杀了自己的妻舅。
“黑齿将军,黑齿将军?”访客见黑齿常之神情恍惚,赶忙问道:“我说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从周留城来的贵人是不是叫扶余忠胜,是陛下的弟弟?”黑齿常之没有理会对方的发问,反问道。
“好像是的吧?”访客不确定的答道。
“那请把你侄儿请来,我想确认一下!”
“对,对,我立刻回去叫他!”
“常之,你觉得是真的吗?”访客刚离开,沙吒相如就低声问道。
“可能性很大!”面对自己的好友,黑齿常之没有隐瞒:“我也知道国相和陛下之间关系最近很紧张,但没想到会弄到这种地步,真的没想到!”
“世间事都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陛下和国相也是这样!”沙吒相如冷笑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自然是为国相报仇!”黑齿常之神色阴冷:”国相某些事情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但百济能有今日的局面是绝对离不开他的,与陛下更是有再造之恩,还是姻亲。纵然有罪,也有八议(所谓“八议”是指法律规定的以下八种特殊人物犯罪,不能适用普通诉讼审判程序,司法官员也无权直接审理管辖,必须奏请皇帝裁决,由皇帝根据其身份及具体情况减免刑罚的制度。这八种人是: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减罪,岂可暗室露刃?”
“噗嗤!”沙吒相如大笑起来:“常之你昏头了吧?国相手里有几万兵,又占着任存山城,陛下要是如你说的那般,两边非杀个你死我活不可,那唐人和新罗人还不喜疯了?照我看陛下这么做没错,既然两边必须有一边死,那流的血越少越好!”
“血还没开始流呢!”黑齿常之一边束紧腰带,一边冷笑道:“国相被杀的消息还没有传播开来,若是传播开了,哼!你以为就凭扶余忠胜那一纸诏书能压得住?”
“常之呀常之,你真是气昏头了!”沙吒相如摇头叹道:“你该不会以为陛下想不到这些吧?若是我猜的没错,肯定有大军为后继,说不定统军的就是陛下自己,到了那个时候,外有大军压境,内有王室正统,有几人会不要命为国相报仇?”
“若是如你说的这样,那的确是大局已定!”黑齿常之叹了口气:“权位之争便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再无挽回的机会!”
“是呀!”沙吒相如叹了口气:“国相也算得上是一世枭雄了,想不到落得这般下场,也罢!常之,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乘着城中未定,我想走!”
“走?”沙吒相如看了一眼黑齿常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好,你这些日子颇得国相信重,早晚出入府邸,城里人都看的清楚,只怕接下来会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你的坏话,早走早好,省的麻烦!”
“我倒不是怕有人进谗言!只是看唐军未退便诛杀重臣,着实不像是能成大事的样子。所以想躲得远远的,落得一个清净便是!”
“百济就这么大,哪有清净的地方?去倭国?可眼下倭国也是站在陛下一边的!”沙吒相如摇头笑道:“常之,我记得上次你和我说城中有个唐人使者,对不?”
“不错,怎么了?”
“眼下肯定没人去管那个使者,你立刻去救了那个使者,然后和他一起投靠唐人去!”
“投靠唐人?”
“对呀,这样一来你我兄弟二人各处一边,如果最后唐人赢了,那兄弟你就是有功之臣,可以庇护我;如果陛下复国成功,那我自然也是有功之臣,也能庇护你,岂不是万全之策?”
“可,可我毕竟是百济人,投靠唐人岂不是背叛祖宗之事?”
“天下投靠唐人的可多了去了,突厥、靺鞨、薛延陀、吐谷浑、哪里还多你一个?新罗金春秋早就投靠唐人了,自己亲自前往长安朝觐,连儿子金仁问都送去长安当人质了,可他不但收复了失土,攻陷了泗沘城,完成了历代祖先想都不敢想的伟业,他背叛祖宗了吗?”
沙吒相如冷笑道:“若是义慈王早早的把儿子送到长安当人质,那现在就是咱们跟着唐人攻破金城,掘了历代新罗王陵墓,哪里会像现在这幅惨样?”
黑齿常之被沙吒相如这番暴风雨般的反问驳斥的哑口无言,以金春秋的功绩,新罗的史书上肯定会把他列为明王高祖,他向唐称臣,遣子入侍,联兵征讨百济的做法也会被传为美谈,而绝不会被认为是背叛祖宗。
“若是我去投唐人,唐人又会怎么待我?当初唐人是如何对待我们百济豪杰的你忘了吗?”
“当初唐人一战破国,自然骄横无比,视百济英杰如草芥,而现在眼下唐人困处孤城,已经尝到了我们百济人的厉害,若是你去投唐人,他们只会当做宝贝,更不要说你还能拿国相被杀的情报作为见面礼,他们肯定会厚待你的,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你忘记了?这可是唐人自己书里写的。”
沙吒相如笑道:“唐乃是当世大国,气度恢弘,非我等能比,你记得契苾何力吗?他也不是唐人,却也能做到一军统帅,以常之你的才具,在唐军中也能大有作为。”
“你说的对!”在好友的不断劝说下,黑齿常之终于下了决心,他起身张开双臂,和沙吒相如拥抱了一下:“相如,你我就此别过,希望他日还能再见!”
泗沘城。
“王参军,你曾经说过那些甲仗是落不到百济人手中的!”杜爽的神色严峻,有股让人难以亲近的味道。
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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