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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魏公
    “新罗人以边衅挑事,企图为将来瓜分高句丽之事为伏笔。那便可以让金庾信为大将为条件,让其领兵南下,进攻高句丽。此人老谋深算,若其留在金城,便是虎在穴中,必为我患!”

    “金庾信今年都过七十了吧?”高侃笑道:“哪里还能经得起兵马劳顿?攻打高句丽又不是新罗人在意的事情,又怎么会同意这个条件!”

    “这个简单,只要让新罗人多出兵即可,比如出五万人,或者更多些,可以用高丽之地为补偿。新罗人贪图土地人口,必然会应允,新罗王猜忌他的兄弟,若不让金庾信来,旁人只怕应付不了仁寿兄,他只有同意!”

    “不错,这倒是个好办法!”高侃拊掌笑道:“王都督当真是揣度到了新罗王的心窝里,哪怕明知是坑,也要往里面跳!”李绩也微微颔首不语。金法敏登基之后,对建立唐——新罗同盟立下大功的弟弟金仁问颇为猜忌。此番出兵征讨高句丽,金仁问肯定是担任南线唐——新罗的主将,如果如王文佐说的那样新罗出兵五万,那金仁问会不会在击败高句丽后后调转枪头回师新罗夺取王位呢?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金庾信担任新罗军的统帅,他是唯一无论威望、能力都足以压制金仁问,又值得信任的人。

    “将金庾信调到高句丽后怎么办?”高侃问道:“难道要乘机并其军,然后回师进攻新罗?且不说金庾信这老狐狸都成精了,肯定会有防备,没那么容易占他的便宜;再说这么干恐怕也有失大国的体面,朝廷那边恐怕说不过去吧?”

    “不!”王文佐摇了摇头:“金庾信肯定会有戒备,我没有打他的主意。”

    “哦?那你打算对付哪里?难道直接进攻新罗?这恐怕更不行吧?要新罗拿出五万人来,熊津都督府少说也要出一两万人吧?哪里有人马出兵新罗?”

    王文佐笑了笑,走到地图旁指点着细细讲述了一会,高侃听了后半响无语,这是不住捋自己的胡须,最后他向李绩问道:“英国公,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李绩并没有回答高侃的问题,他对着地图沉思了半响问道:“文佐,你为何要这么做?新罗对我还是颇为恭顺的!”

    “英国公!”王文佐摇了摇头:“新罗对我大唐倒也还恭顺,但当初对我们这些在百济的唐军和熊津都督府可不怎么样!当初我们被叛军包围在泗沘城中,缺粮缺柴火,一只老鼠要卖出三四十文铜钱的时候,新罗人却忙着抢占百济人的土地,对我方的求援置之不理;后来我们历经苦战击败倭人和叛军,平定百济后,新罗人还是三天两日的边境为了争夺土地、水源和我们打仗;还有——”

    “文佐!”李绩的音调提高了三分,将王文佐的声音压了下去:“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些的话,老夫恐怕就不能同意你的方略了!毕竟大唐王师不能因为你的私怨而调转枪头攻打盟友!”

    “我的私怨?”王文佐愣住了:“英国公,这怎么能说是我的私怨,当初被围在泗沘城中挨饿的可不是我一人,而是驻守百济的王师;现在和新罗人发生冲突的也不是我王文佐,而是大唐的熊津都督府呀!”

    “文佐,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李绩道:“当初新罗委质乞盟于我大唐,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消灭宿敌百济,收复故土;我大唐与其结盟,则是因为百济与高句丽结盟,与新罗结盟后可以断高句丽一臂,以南北夹击之。新罗履行了盟约便是,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那都是寻常事,便是寻常村落之间为了争夺水源田界,争斗厮杀也是常有的事情!”

    王文佐皱了皱眉头,李绩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难道英国公觉得我先前说的新罗人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什么?”

    “不错!新罗人的确怀有私心,但谁又能够不怀私心呢?只要他没有违背当初的盟约,谨守臣节,就没有必要妄动干戈!”

    “那属下方才说的高句丽灭亡之后,新罗人会从中招诱吏民,从中取利的事情呢?”

    “你说的那些都是高句丽覆亡之后的事情!而老夫此番出兵的目的就是消灭高句丽,在高句丽覆灭之前,老夫不会想那么多。用兵最要紧的便是专虑唯一,不可三心二意,文佐你觉得呢?”

    面对李绩的问题,王文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李绩方才说的其实就是说一个战略计划中只能有一个战略目标,不能有两个,你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围绕着这个目标,而不能既要又要,这也是王文佐一直遵守的,但在此时王文佐的心里,高句丽已经是尸居余气,灭亡是时间的问题,反倒是新罗才是心腹大患,所以才提出假途灭虢,一石二鸟之策。

    “英国公所言甚是,是属下失言了!”

    “熊津都督府乃是百济旧地,与新罗接壤,对他们的戒备也是分内之事,也不能说你失言!”李绩笑道:“只是这件事情乃是军中机密,不可泄露出去!”

    “属下遵命!”

    看着王文佐的背影从门外消失,高侃突然笑了起来:“李公,长江后浪推前浪呀!这王文佐好生了得,照我看如果把他方才所献之策施行,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嗯!”李绩神色有些冷淡:“若是让老夫来施行,至少有七成胜算!”

    “七成胜算?那为何不用?”高侃惊讶的问道,他还以为方才李绩是因为觉得胜算太低才拒绝王文佐的计划的。

    “你真的觉得把新罗灭了对大唐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不好?”高侃惊讶的问道:“王文佐刚刚不是说了吗?新罗如果在,肯定会在高句丽灭亡后放开怀抱,拉拢部众,那我们不是白打了?”

    “有王文佐在,新罗占不到什么便宜!”李绩道。

    “您倒是很看重他!”高侃笑道。

    “此人深沉有大度,轻财重士,能得人死力,统驭军众,临敌制胜,策出无方!”李绩叹道:“有时候他让我想起了魏公!”

    “魏公?”高侃闻言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您方才说的是李密?”

    李绩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作为大唐开国硕果仅存的元勋重将,李绩口中的魏公便是他的老上司,瓦岗寨军的首领李密。因为李密曾经接受东都皇泰主杨侗的册封,被封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所以李绩称其为魏公。李密乃是北周八柱国之一李弼的曾孙,也是隋末群雄中曾经距离天子之位最近的人,乃当时著名的兵法大家。李绩对其十分忠诚,李密后来被唐军所杀,尸首还是李绩收葬的。这个时候他把王文佐与李密相比,隐藏的深意着实让人难解。

    “这个——”高侃苦笑道:“李公您也未免太高看王文佐了吧?他如何比的上李密?”

    “王文佐声名是及不上魏公,可若当时统领瓦岗军的是他,夺取天下的未必是先帝?”李绩叹道。

    “为何这么说?”

    “魏公多次击败隋军,然东都坚固,始终不得下,隋军败而后振,最后一战败于王世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李绩道:“而王文佐善造攻城器械,若当初统领瓦岗军的是他,只怕先帝还在太原时,瓦岗军就已经破东都,入关中了!”

    “他的攻城器械有那么厉害?”高侃吃了一惊:“东都的城墙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有守城器械也十分精良,当初先帝也奈何不得,是筑长围困之,在虎牢大破窦建德,王世充见大势已去,这才自缚出降的!若是真的攻打,只怕先帝仓促间也攻不下来!”

    原来当时的洛阳城乃是隋炀帝建成的,负责设计东都的是当时著名的建筑大师宇文恺,每月使用役丁00万人,又从各地迁徙数万户富户前来,城墙坚固高耸,横跨洛河两岸,府库充实,是当时的著名的坚城,隋末争霸战争最后的三方大决战实际上就是围绕着洛阳城的争夺进行的。可无论是先前的李密,还是后来的李世民,在野战取得胜利之后,都没有选择发动猛攻,而是选择间接路线来达到目标,这是洛阳城防坚固程度的最好证明。

    “厉不厉害过几日你就能亲眼看到了!”李绩道:“不过百济境内山城极多,这个我们都知道的,他能平定当初的叛乱,善治器械也不奇怪!”

    “那既然这样,为何不采纳王文佐的献策,一举灭高句丽新罗二国,您老也能青史留名,我等也能沾点光!”高侃问道。

    “青史留名?”李绩笑道:“这的确是很大的诱惑呀!人过七十死不为夭,老夫这个年纪,什么权位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唯一在意的就是死后的那点名声了,若是墓道神道碑上多记上一笔,想想也是舒服!哎,可惜,可惜呀!”

    “可惜什么?”高侃问道。

    “王文佐太像魏公了!”

    高侃愣住了,这已经是李绩第二次说王文佐像自己的老上司了,显然这一次并不是说王文佐懂兵法,能得人死力了。李密在历史上除了以会用兵、善于用人之外,还以野心勃勃、不甘人下而著称,据说他少年时凭借父荫任左亲卫府大都督、东宫千牛备身,在宫中当侍卫。

    隋炀帝有一次在侍卫里看到他,就问手下宇文述::“刚才在左边仪仗队里的黑脸小孩是个什么人?”宇文述回答说:“他是已故蒲山公李宽的儿子,叫李密。”隋炀帝说:“这个小孩顾盼的神态很不寻常,别让他在宫里担任宿卫。”这次李绩明显指的是后者。

    “英国公您有些言过其实了吧?照我看王文佐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狂徒吧?”

    “呵呵!”李绩笑道:“你知道吗?魏公当初在隋炀帝打算出兵征讨高句丽之前,也从没有想过要起兵造反的!留着新罗扯扯王文佐的后腿,对他,对大唐都未必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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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王文佐回到住处,每个人都小心的退到一旁,屏气低声,唯恐成为发泄怒气的靶子。

    “主上,要上晚饭吗?”曹文宗问道。

    “我不饿,待会再说!”王文佐闷闷不乐的坐在椅子上,刚刚在李绩那儿碰的软钉子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一方略他已经盘算很久了,觉得有很高的成算。在他看来像李绩这样的老人已经无所求,唯一渴望的就是名声,如果能一举平定二国,他的声望肯定会直线上升,甚至超过贞观时与他齐名的卫国公李靖。居然连这样的诱惑都能抵挡住,这老头当真是不一般。

    曹文宗看出王文佐的神色不对,他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婢女都退下,自己站在王文佐身后,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王文佐突然吐出一口长气,问道:“对了,伍小乙和小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小乙和小蛮?”曹文宗没想到王文佐为何突然问到这两个人:“属下不知,最近一次消息也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他们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曹文宗赶忙答道:“听说他们已经在那边立下脚,还开了好几家骡马店、酒肆、饼铺什么的!”

    “哦?不错,不错!”王文佐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你写一封信给他们,让他们把新罗国内的情况写清楚,我想了解一下!”

    “是!”曹文宗已经大概猜到王文佐的心意,不过他不敢多问,点了点头:“属下马上就准备!”

    王文佐点了点头,他伸出右手抚摩着自己的刀柄,那柄金仁问赠给自己的宝刀刀柄尾端是一块象牙球,已经被手掌打磨的无比光滑。他拔刀出鞘,看到色泽沉暗的精钢刀身历经千锤百炼所留下的波纹。

    “乱则斩之!”

    昨天家里忙房子的事情,所以断更了一天。

    讨论区里看到有人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怎么说呢,至少在唐中后期魏博镇的百姓还是过得不错的。我拿魏博和江南作比较,其实是想说勇敢的人会自由,自由的人往往幸福。当然,魏博镇的牙兵们最后还是被朱温杀光了,但他们至少爽了10年,对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