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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夜战
    “蠢货,夜里还把火把举的高高的正是唯恐死不了!”阿克敦冷笑着放下角弓,紧绷的弓弦发出嗡嗡的声响。

    阿旺抓住贯穿自己右胸的箭矢,似乎有一块烧红的烙铁刺入其中,惨叫声刺耳恐怖充满痛苦,一旁的奴仆竭力想要做点什么帮助自己的主人,但什么都做不了,伤口太深了,没人敢动箭矢,唯恐直接害死阿旺。

    “快,快!”阿旺竭力控制住自己:“旦增在哪里,快,快把他叫来!让他代替我指挥!”

    “是,是,我马上去把旦增老爷找来!”奴仆们惊慌的去找人,阿旺在一个奴仆的帮助下躺了下来,失血和疼痛让他觉得精疲力竭,但他的头脑却还很清醒,口中喃喃道:“敌人并不多,否则他们就不会只是射箭,而是冲过来了。先披甲,一半人控制附录,一半人冲出去,把这些只会躲着远远射箭的胆小鬼赶走!不要慌张、不要慌张……”

    对于阿旺来说,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奴仆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副手旦增,他痛苦的将代表指挥权的白牦头盔交给旦增:“我已经不成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敌人应该不多,否则不会只是躲在远远的射箭,你留一半人看守俘虏,带剩下的一半人把贼人赶走,把俘虏押送回去!至于我,给我一个痛快,把骨灰带回去就行了!”

    “阿旺!”旦增看着老友痛苦的样子,禁不住泪流满面,他拔出短刀,却下不了手。阿旺勉强笑道:“别这样,像个女人一样!能够死在战场上,你应该为我高兴!把我的骨灰带回去交给我的妻子,让她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旦增看到阿旺的脸色惨白,胸口急促的起伏,知道对方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咬了咬牙,将刀尖对准阿旺的心窝,用力刺入,阿旺的躯体产生一阵剧烈的抽搐,旋即脸上就浮现出一阵解脱的笑容,他吐出一口长气,口中喃喃道:“我来了——!”

    吐蕃人的基层军官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即便是在夜间,旦增也准确的判断出敌人的方向,他将部下排成一个简单的锋矢阵,向敌人冲去,一边呐喊,一边挥舞着长矛、刀剑和斧头,不顾一切的冲向自己的敌人,或者杀死敌人,或者死于敌手。

    可惜的是,他们遇到的敌人可能是当时整个东北亚最狡猾的一批骑兵指挥官了,定林寺的师范们除了传授骑射、刺枪等个人武艺之外,对精选出来的优秀生还会传授各种战术。尤其是骑兵战术,师范们反复叮嘱学生们,一个优秀的骑将也是一个出色的猎人,他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部下,在战场上必须熟练的使用哨子、号角、旗帜、鸣镝等通讯工具,把自己的部下始终掌握在手,时而分散,时而集中,引诱敌人暴露自己阵型的弱点,然后加以打击,在取得胜利后穷追不舍,直到将其消灭,而不是像一个傻瓜一样一头撞在密集的长矛方阵或者暴露在强弩手的面前,比起长矛和弓箭,战马快捷的四足才是骑兵最有力的武器。

    阿克敦今天所做的就完美的符合了师范们的要求,他先是让部下分队用弓箭袭击宿营的吐蕃人,当他发现吐蕃人冲出营地,向自己扑来时,他立刻用一连串有节奏的哨音指挥自己的部下分别向两侧退却,避开吐蕃人的锋锐,然后绕到了侧后方,开始发起攻击。和绝大部分背后遭到攻击的士兵一样,吐蕃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包围了。

    “不要慌,不要慌!用盾牌遮住脸,我们不用害怕只会射箭的胆小鬼!”旦增高声叫喊,他让部下以自己为中心结为圆阵,黑暗中马蹄如雷,不断有箭矢飞来,中箭发出惨叫声。吐蕃人用弓箭和投石器还击,但黑夜中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能打中什么。而黑暗中的唐军骑兵把火把投向吐蕃圆阵四周的空地上,看的很清楚,他们冲到距离吐蕃人只有十多歩的距离,将角弓拉满到耳根,射出的重箭甚至能贯穿吐蕃人的皮盾牌,将持盾的手臂钉在盾牌上,而每当有吐蕃人冲出圆阵,试图攻击唐军骑兵时,这些骑兵便退入黑暗中,追击者很快就会被包围杀死。

    吐蕃人坚持了很长时间,他们认为敌人的骑兵身上的箭矢有限,只要坚持到敌人射完箭矢就行了。但阿克顿出发带了六匹驮马,上面除了粮秣之外还有十二袋羽箭。当最后吐蕃人再也忍耐不住的时候,开始缓慢的向营地退却,一开始他们还能保持圆阵的队形,但在唐军的袭扰下,最终他们还是顶不住了,开始有人丢下受伤的同伴和盾牌,向营地逃去。就好像堤坝垮下的第一块泥土,很快逃走的人就越来越多,最后就是一哄而散,阿克顿的骑兵们尾随其后,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又一个敌人,直到剩下的敌人逃回宿营地。

    “吐蕃人已经丧胆了!”阿克敦笑道:“大家退远些,休息一下吧!”

    “为何要退远些?不怕吐蕃人逃走吗?”吐延芒结波小心的问道,对方把刚刚毁灭了自己村落的吐蕃人如绵羊一般戏耍杀死,不知不觉间,她对阿克敦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不服气到敬畏。

    “吐蕃人有很多伤员,还有那么多俘虏,我们又是骑兵,他们跑不了的!”阿克敦笑道:“倒是怕他们乘着夜色,派几个敢死之徒夜袭我们!让人和马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中午我们再来对付他们!”

    在剩下的半个夜晚,吐蕃人的营地里无人合眼,吐蕃士兵们警惕的睁大眼睛,防备可能的袭击;而羌人俘虏们则怀着恐惧和希冀的矛盾心情,寻找着逃跑的机会,知道次日黎明的第一缕光降临,驱散黑暗,他们才发现那伙神秘的袭击者早已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的马蹄印和尸体。

    摆在旦增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他下令烧掉己方的尸体,丢下无法行走的伤员和一切可以丢掉的行装,然后押送着俘虏上路。他阴沉着脸,不时回头眺望,紧握刀柄,防备着昨晚那伙神秘的袭击者。

    吐蕃人的撤退并不容易,途中不断有俘虏挣脱束缚,逃入路旁的杂草从,若是平时旦增一定会下令部下穷追不舍,将其种抓回来当着其他俘虏的面酷刑处死。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他的心中有这样一种预感——昨晚那些袭击者绝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他们还会再来的。

    一声尖利的鸣镝声印证了旦增的猜测,曾经和吐谷浑人打过仗的他很清楚这是游牧民们很喜欢使用的一种羽箭——这种羽箭的顶端是一块中空的木块,当羽箭射出时,空气高速通过空洞,便会发出特殊的尖利声音,牧民们时常用来传递消息。由于唐军中有许多突厥等民族的城傍骑兵,所以唐军也经常使用。他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前方的小丘有一个骑影,显然那支鸣镝就是那个骑士射出去的。

    “昨晚的敌人追上来了!”

    行列中的每个吐蕃人都感觉到背心中又生出一股寒意来,有的人甚至停下脚步,向身后看去,就好像有恶鬼跟在后面一般。

    “不许停步,不许停步!”旦增大声喝道,在士兵头顶上挥舞着皮鞭,他知道这会加剧士兵们的惊恐,但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这里的地形一马平川,连个大点的土丘都看不到,对于几乎都是步卒的吐蕃人来说,比昨晚的情况还不利,只有尽快找到一个高处,才好立营防守。

    在吐蕃人拼命赶路的同时,鸣镝和号角声不断传来,就好像有两个人在相互对答。骑影也出现的愈来愈频繁,这就好像无形的皮鞭在抽打着吐蕃人的背脊,用不着旦增的催促,吐蕃士兵们也在用尽最快的速度行军。为了避免被俘虏拖后腿,他们甚至将千辛万苦才押送到这里的俘虏也丢到一旁,总算在敌骑赶到前占据了先前射出鸣镝敌人所在那个小丘。

    “所有人,把盾牌竖起来,投石带准备好,如果贼人的骑兵靠近,就给他们一点好看!”旦增大声道。

    吐蕃人齐声应和,对于这些吐蕃士兵来说,用投石带几乎是深入骨髓的技能。他们从小放牧时都是一手木杖一手投石带,无论是驱赶牛羊还是赶走狼等害兽都是离不开的,早已熟极而流,昨天晚上是因为天黑啥都看不见,只能被动挨打,现在天色已明,可要一雪前耻。

    待到阿克敦赶到时,吐蕃人已经在小丘顶部结成了一个圆阵,这土丘虽然也不高,距离地面也就高出二十米左右,但好歹也是个制高点,剩余的吐蕃人还有七八十人,背水一战,士气不可轻辱。

    “冲上去,射死这些吐蕃狗!”吐延芒结波兴奋的喊道,昨晚和方才吐蕃人的狼狈她都看在眼里,先前对阿克敦的怀疑早已化为对强者的崇敬。

    “人家居高临下,还善用投石带,这么冲过去是找死!”阿克敦在定林寺时就见识过投石带的威力,知道那玩意虽然难用,但挨上一下就算穿着盔甲也骨断筋折,他看了看左右,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那里是什么人?快把他们抓过来!”

    随着一声呼哨,五六个骑兵兜了过去,赶回来十几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距离还有十几步远吐延芒结波便一声欢呼,跳下马来冲了过去,与那几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手舞足蹈。过了一会儿羌人少女回来,对阿克敦道:“这些都是我部落的人,吐蕃人方才跑的急,他们乘机逃出来了!”

    “哦?这样最好了!”阿克敦看了看左右地形,又测了测风向,突然笑道:“吐延芒结波,你把同村的人召集一下,听我的号令,给这些吐蕃人一点颜色看看!”

    旦增站在土丘上,观察着敌人的动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敌人的数量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只有二十骑左右,他想要领兵杀过去,又害怕这是一个圈套。正犹豫不决间,他看到几十个先前逃走的俘虏又聚拢了过来,割起草来,他们这是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喂马?

    “旦增老爷,要不要杀出去,给这些羌狗一点颜色看看?”有人问道。

    “杀出去?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圈套?”旦增冷笑道。

    “一共也就二十骑,有什么好怕的?”

    “你看到的是二十骑,没看到的呢?”旦增问道:“动点脑子,你脖子上那玩意不是只用来吃饭的!”

    在旦增的呵斥下,吐蕃人严守在土丘上,只是派出去十几个游兵向割草的羌人投掷石块,但距离太远了,只有象征性的威胁。过了一阵,吐蕃人发现割草好像对他们也没啥威胁,索性也就不管了。就这么过了约莫两个多时辰,羌人便割了不少草,最早割下的草在高原的烈日下,已经被晒干了。

    “阿克敦,你要我们割这么多草干嘛?喂马吃的吗?”吐延芒结波问道。

    “不是!”阿克敦摇了摇头:“你取过野蜂蜜吗?”

    “野蜂蜜?什么意思?”吐延芒结波不解的问道。

    “我老家的林子里有许多野蜂,蜂巢里不但有蜂蜜,而且还有很多蜂蛹,好吃的很,用火一烤油滋滋的,别提多香了。但是野蜂子也毒的很,被叮一下便肿一大块,如果被叮了七八下,就算是个壮年汉子都有可能死掉!所以要吃到野蜂蜜可要想办法!”

    吐延芒结波听得懵懵懂懂的:“这野蜂蜜和割草有什么关系?”

    “呵呵呵呵!”阿克敦笑了起来:“你等会就知道了!”

    土丘上,旦增正在打盹,从昨晚折腾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合眼,就算是铁打的汉子,现在也有些挺不住了。

    今天总算是恢复正常一点,业余码字就是这样,只能挤时间,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