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之上,所有有过口供,指认过李守的人,在李守案件审结、被斩之后,就陆续死亡了。
“胡大人有没有感到很好奇!?”
“好奇什么?!”
胡云冀不明白杨清源的意思,“好奇这个叫李守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胡云冀面色微变,立刻从杨清源的手中接过卷宗,仔细翻看了几页。
随后,胡云冀才不确定地问道,“有人李代桃僵?!偷换死囚?!”
这个想法杨清源也曾有过!但很快被否决了!
在斩首行刑前留下的指印和李守在院试时捺下的指印,经过对比,可以确认的确是李守本人无疑。
由此可见,问题还是在案件本事,而不是在后续的执行环节。
这次来见胡云冀,杨清源可以说收获颇丰,目前可以断言,这个李守和刘小姐确实认识,而且关系很亲密!
大周虽然民风开放,但是能在画展之上把臂同游,执手相牵的,你要说是普通朋友,这还真的很难解释通。
如此也算是得到了不小的收获。
在李守被斩首之前,还是有不少人证见过李守的,只是在此之后,所有见过李守、熟悉李守的人才一个接着一个死亡。
所以在李守死之前,幕后之人是需要这些人的,但是当案子审结之后,这些人一个个死去了。
这说明,在此之前,凶手需要他们活着作证。
而在李守死后,他们的价值没有了,活着只能成为隐患。
杨清源开始的时候,怀疑过,幕后之人是不是买通这些人做了伪证,所以事后才要杀了。
但是这个念头随着死者的增加,被杨清源否决,用这么多人作伪证,不是在陷害别人,而是在陷害自己。
这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大的。事实依旧藏在了迷雾之中。
“胡大人,此案卷可以誊抄一份借我研究吗?!”
胡云冀犹豫了一下,正常情况下,这种案卷是不能借外人查阅的,更不能誊抄副本。
若是被上官发现,必然会受到责罚!
但是胡云冀想了想自己的上官!
左佥都御史李寻欢!都察院的四把手!
那没事了!杨清源就算把都察院的门拆了!估计李大人都不一定会让他赔钱!
“杨大人言重了,大理寺与都察院本都是为了朝廷效力,自当勠力同心,相互协作!只要能帮助大人找到此案真相!就算是拼着被上官责罚,下官也是义不容辞!”
杨清源听到胡云冀的这番话,心中也感激,都察院中都是这般铁胆忠贞的御史,何愁朝野不清!?
在带走了案卷副本之后,杨清源又回了一趟大理寺冰窖!
随后杨清源便要回万年县继续调查。
从冰窖之中出来之后,杨清源总觉得刚才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一件事情很违和,但是杨清源却一直没意识到是什么事情。
杨清源站在冰窖门口,就看见一个捕快拿着餐盘从冰窖之中出来。
当杨清源看到餐盘左侧的筷子的时候,杨清源突然意识到了,他一直感到违和的是什么!
杨清源身影转头问身后的姬瑶花道。
“瑶姑娘,丫丫的惯用手,一直是左手吧!”
姬瑶花虽然推理能力不如狄知远、宋惠父和杨清源,但是也刑侦经验丰富。
“是的!丫丫左右手都会用筷子,但是平时是以左手持拿的!”
杨清源此刻想到了,这违和感是什么!?
李守是丫丫的父亲,丫丫是左撇子,那么李守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左撇子!
随即杨清源的脑海中就掠过了刘小姐房中的一张书稿!
那是李守送给刘小姐的情诗,作为两人相识的证据,但是那副字和李守院试留下的书稿虽然字体不同,但是明显能看出来,作者应该是一个人。
但若是李守是个左撇子,但那副情诗书稿便有很大的问题!
想要此处杨清源便再也无法安心,他必须立刻赶回万年县!
“瑶姑娘,大理寺就交给你!望舒马上会从冀州回来,到时候我会让她回大理寺协助你!我们已经犯过的错误,绝不能再犯。”
姬瑶花右手握拳锤于胸前,“请大人放心!大理寺上下必同心同德!”
杨清源安心地点了点,待到柳望舒回归大理寺之后,即便是洞玄来犯。在柳望舒和叶剑寒联手之下,也可抵挡,再不济也能撑到京中洞玄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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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代完大理寺中的事务之后,杨清源骑上了驿站的快马,赶回了万年县中。
当杨清源回到万年县后,狄知远和宋惠父已经在馆驿等他了。
“二位,怎么样?!”
狄知远先开口道,“大人,你是不知道,这家万利赌坊和京城的万利赌坊乃是同一个主人。这脾气可不小!”
“京城万利赌坊的分店?!”
“没错!”
这京城的万利赌坊可不一般!
这家赌坊的背后,有着不少京城权贵参股,原本也曾是杨清源扫恶取非的目标之一。
但是在杨清源打算动手的第一时间,这家万利赌坊便完成了整改,让杨清源没了下手的机会。
再加上一众权贵和大人物给的压力,杨清源也不可能在没有罪证的情况下,对其动手。
于是万利赌坊便留存了下来,不仅如此,这家万利赌坊还借着杨清源清理京城的非法赌坊之际,不断吞噬其他赌坊的份额,一跃变成了京城最大的赌坊。
杨清源的清理非法赌坊的行动,最后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这家万利赌坊。
杨清源也曾尝试找去其幕后之人,但是却一直遇到层层阻力。
当时正是扫恶取非的关键环节,不仅仅是赌坊这单一的行业整顿,其余的各行各业的非法恶性势力都亟待整顿,而万利赌坊也合规合法,让杨清源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杨清源也只能不了了之。
没想到,今日又遇上了!
“查出什么了吗?!”
“万利赌坊的赌客,无论贫贱富贵,都会在进门之时都会带上一个面具,然后才会入赌场。所以在赌坊之中见过李守的人不多!而与李守接触最多的一个伙计,近日似乎发了一笔横财,现在已经不干,回老家了!”
这样的结果杨清源三人已经有预料了!
按照之前幕后之人的手法和心性,断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的!
“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
狄知远从一个证物袋中,取出了一张欠条。
“我和惠父先生从赌坊老板那里,找到了李守签下的借条!”
这张欠条之上,有着李守的签字,并捺下了指印,以做承诺。
杨清源结果欠条,仔细看了一眼,这指印确实是李守按下的。但是这名字就不一定是他本人签的了。
“果然如此!”
仔细观察欠条上的指印,杨清源便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什么果然如此?!大人发现什么了吗?!”
狄知远和宋惠父有些不明所以,这张欠条宋惠父和狄知远也曾仔细地观察过,但是却没能从中找到什么问题。
杨清源没有急于回答狄知远的问题,而是走到一旁将之前李守按下指印的三张文书取出。
“你们看!这三个指印都是拇指所按,有什么特点!?”
狄知远两人将四张纸笺对比了一番,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确实是同一人的指印啊!”宋惠父精于痕迹检验,可以确认这四个指印是同一个人的。
“问题不在于指印本身!”杨清源说着从一旁拿过一盒印泥,一张纸笺。
“二位,如果你们要捺拇指印,会如何行事!?”
狄知远虽然不明白杨清源的意思,但是撸起了右手的袖子,伸出了拇指,在蘸取了印泥之后,按在了纸上!
“这有问题吗?!”
如此做完之后,狄知远开口问道。
杨清源拿起纸笺,解释道,“如果是常人,在用拇指捺指印的时候,肯定会下意伸出右手!刚才狄兄很自然地就在纸笺之上用右手的拇指捺下了指印!”
狄知远似乎懂了杨清源话中的意思。
“但是四张文书之中,却有一个与常人的迥异之处!”
“第一张是李守院试时所按捺,第二张是李守的口供!第三张是李守行刑之前,验明正身的!第四张是李守签下的欠条!”
杨清源将左手四张书证取于手中,右手拿起了狄知远所签下的纸笺!
“这四张纸都是用同一个人的用左手的拇指所按捺的!”
“而知远刚才捺指纹的时候,下意识却伸出了右手的拇指!”
“嗯?!”
杨清源的话让狄知远和宋惠父皆是一愣,随后从杨清源手中接过物证。
在仔细验看之后,确实发现了,李守的四张纸笺,都是用左手捺下的指印!
“二位,要知道人的下意识一般不会轻易发生变化!李守之所以下意识地使用左手,这是因为,左手才是李守的惯用手!”
“大人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仅凭这一点,无法确定李守确实是一个左撇子!”
杨清源一笑之后道,“当然不够,但是如果再加上丫丫呢?!”
“丫丫也是左撇子?!”
宋惠父追问道。
“是的,我此去京城,偶尔想起,丫丫是用左手握筷的!一般地来说,惯用手会遗传自父母,丫丫也有左手,说明李守很有也是一个左撇子!”
如今的大周没有正经的遗传学,但是父女之间有这等继承关系的说法是立得住脚的!而且被普罗大众广泛接受!
“我在你们回来之前,特地对比了这几张文书和之前李守写给刘府千金刘雪的情诗!”
杨清源又将一张情诗递给了两人,“二位仔细对比,可曾发现问题!”
狄知远虽然是刑侦推理的高手,但是对于书法文化的研究却没有那么高!
而宋惠父常年与尸骨、事故打交道!对于这类事情不会太过擅长!
“二位请看,这情诗的字体虽然与李守自己院试时所写的字体极为相似!但是在运笔之法上却有不同的变化!”
杨清源身为元化境高手,又是先天之躯,对于身体肌肉、真元的掌控甚至超越了一般洞玄境的武者,又曾经在蓝星上看过诸多名家字帖,于是融会贯通,自成一体,也堪称一代书法大家!
他对于字迹的鉴定和判断,远在狄、宋两人之上!
杨清源将其中一个守字,拿来对比给二人看,“同样是守字,但是在其折笔之时,运笔之法却完全不同!这不是模仿者不想学,而是因为这折笔时的圆润,是因为李守左手持笔的特有特点!”
杨清源随后又列举了几个字,确实都如杨清源所说,这些字的字形结构相似,但是在运笔之上却有天壤之别!
“所以,我可以断言,这首所谓的情诗!根本不是李守写的!虽然有刻意模仿了他的笔记,但是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狄知远和宋惠父,在听到杨清源这个结论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这个案件即将有巨大进度!
“会不会李守请别人代笔!?然后故意模仿此笔记!”
狄知远虽然觉得杨清源的说法有很大的可能性,但还是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杨清源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但是不大!”
“你们看,这字体劲健有力之间又带着三分的运转自如,且行文之间少有枯笔,墨色饱满圆润,这不是一个人书法水平的表现,而是与他所用之笔有关!”
杨清源取出情诗纸笺,与其余数张对比,“我之前没有仔细地观察,直到发现了这左右手的问题后,才重新审视了这情诗!这笔和纸都不是一般,这笔是湖笔之中的紫毫!名贵非常!”
“紫毫笔是湖笔兼毫大类的一个旁支,它归属于兼毫,此毫色泽乌黑,富有弹性,锋嫩耐磨。与一般兼的毫笔只能开锋三分之一不同,这种紫毫笔,能全开其锋,具有吸墨量多,书写长,笔锋圆润的特点。”
“你们再看,李守留在县学中的书稿!其中枯笔甚多,字形也不够圆润!这根本不是同一种笔写出来!”
狄知远和宋惠父也都是文人,他们知道,一旦习惯了使用一种笔,那么书写习惯也会随着这种笔的特点变化。
即便是临时换了一支笔,但书写习惯依旧会长时期的保留。
紫毫湖笔,价值百金!且因为产量有限,有价无市!以李守的家境,是不可能用得起紫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