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郡,浮玉山中。
“杨清源的进展如何了?!”
静室之中一个醇厚的声音问道。
“你放心吧!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山阴府的人刚刚传讯来,杨清源和柳望舒消失的两天很可能是去了古越一族的隐私之地,寻找阴兵之秘了。”阴柔之声开口道。
“这么说,杨清源现在回来了,应该是已经古越那里打听到消息,勘破了阴兵过道之谜?!”
“也许吧!从京畿一桉来看,杨清源和狄知远,你怎么高看他们,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古越族一向少与外界交流,对于周廷更是不信任,杨清源是怎么取得他们信任的!?要知道这等幻法巫术在古越族内部也是秘密!”阴柔声音疑惑不解。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杨清源和狄知远,我们怎么高看他们都不为过。”
“……”
醇厚声音者话锋一转,“你的功法还是有缺陷吗?!你这阴柔的声音我听得很不舒服,还是原来的声音自然。”
阴柔声者闻言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这功法确实厉害,我练功之时被寒气伤到了足少阴经,迟迟无法恢复。”
“你已入洞玄,都没法治愈?!”醇厚之声疑惑。
三年前,元气潮汐。去岁,天地圆满一分。
这确实给了许多卡在元化境难有寸进的人一个契机,得以借天时入洞玄之境。
阴柔声者、古越二老等一系列困在元化境中的顶尖高手,都借此天时破境入得洞玄。
即便是杨清源、庄晓梦等年轻一代的天才高手,也有借助天时之利契机之嫌。
阴柔声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这伤,不是突破洞玄境就能解决的。内伤加上功法缺陷,我走火入魔未死已经是大幸了!”
“你不是在炼药吗?!怎么?这都快十年了,还没练成啊?!”
听到炼药的时候,阴柔声音者,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快了!快了!我的药就快成熟了!”
这枚大药一旦成熟,被他吸收之后,他便可以武功大进,到时候洞玄境之中也会少有敌手。
区区杨清源,区区柳望舒,区区叶剑寒,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阴柔声者没有臆想太久,就回归到现实,然后话语一转道,“这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杨清源该怎么办?!”
醇厚声音一笑,“你别看他现在有所进展,但他查到的一切,都是公子想让他查到的。”
“嗯?!”
“从上次的京畿交手,再加上这些年对于杨清源的了解,这次的借饷,曾经专门为了杨清源的做出设计,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杨清源能查清此桉。”醇厚声音是神秘组织青龙会在越州的最高负责人。
“……”
“要想设计一个让杨清源看不破的计划,实在太麻烦了,索性就让他查,只有他查清了一切,我们才能安全地获得那些饷银。”
……
山阴府中,杨清源和狄知远回到了钦差行辕。
眼下掌库李达已死,银箱的线索便断了。
但是虽然银箱子的线索断了,但是银库还在那里,搬不走!
想要调换箱子中的银锭,现在看来能够有机会调包银锭的地方就有越州的银库。
而越州银库的掌库,恰好是一个有问题,却畏罪自杀的人。
在银箱子的线索被掐断的时候,李达的死也给了杨清源和狄知远一个新的方向。
三千神武军的护卫下,某个或者小股的江湖势力是根本没办法调包饷银的,武功再高都不行。
那么能调包饷银的地方就只剩下一个——越州银库。
但是这其中还有问题,李达是如何做到的调包八百万两饷银的?!
虽然他是越州银库的掌库,但李达官不过从七品,他并不是越州银库的掌控者,而是服务者。
且越州银库真正的看守者是神武军的精锐和六扇门的捕快,李达作为银库掌库,在他们面前没有什么话语权也不可能调动他们做什么事情。
光靠李达一个人,决计是做不到调包银两的。
朝廷的银库开启,取银都是有严格的程序的。
取银者持越州刺史府批文,并由越州刺史府银曹带领,前往越州银库取银。
然后由越州银曹、银库守卫统领,掌库三人取出各自的钥匙,打开银库大门。
打开银库之后,银曹和守军统领是不被允许进入银库的,只有掌库和银库的小吏可以进入其中,点算银两。
越州银库中的银两大部分都装于制式银箱之中,这种银箱的大小样式都是有定式的。
每只箱子装满,可装银五千两。
剩余的空间,一两都没法多装!
有掌库点算完成之后,交银曹点算,经银曹确认之后,贴封条交取银者。
这一套流程,规矩森严。
在出府库时,守军统领会核算箱子数量,来确认是否多取了银两。
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接触到银两的只有掌库李达和他手下银库的小吏。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有任何私自夹带官银的机会。
每日应卯下值之时,银库内部的官吏都会经过神武军和六扇门的双重检查,三方分属三个系统,且六扇门和神武军的人会不停调换。
三方的人员根本没有相互勾结的机会和时间。
这样的银库安保系统放在大周已经是相对完善的了。
所以如果问题出在银库,那么负责守卫的六扇门、神武军和负责银库内部工作的官吏,基本都有问题。
“知远你是越州都察副使,去调查银库内部的官吏名正言顺,银库内部之事就交给你了。至于我,去调查负责守卫的六扇门捕快和神武军士卒。”
“是!”
杨清源和狄知远并没有带着大队人马前去。
在没有确认问题出现在六扇门和神武军中之时,贸然带兵,只能使得众人心生不满。
在前往银库的路上,杨清源提前便派人通知了守卫银库的神武军将军和六扇门捕快。
等到杨清源和狄知远到达的时候,众人已经在银库门口等候钦差大人,越州黜陟使大驾。
“末将神武军中郎将颜剑秋,卑职六扇门统领王甫言恭迎黜陟使大人大驾!”
“二位免礼!”
两人起身之后,再次向狄知远行礼道,“参见狄大人!”
“见过两位大人!”
见礼完毕,杨清源开口道,“今日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调查掌库李达受贿贪渎一事。两位与李大人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望两位也如实告知。”
“末将(卑职)定当知无不言。”
随后杨清源便跟着两人前往了守军的驻地,而狄知远则前往银库内部调查一应官吏。
颜剑秋和王甫言将杨清源和随行的捕快带到了一间书房之中。
“杨大人这里是我们平时休息办公的地方。”
杨清源也不客气,就在主座之上坐下了。
“二位,还要劳烦你们召集麾下将校及捕头来此!”
说实话,颜剑秋和王甫言早就在准备这一天了。
从饷银失踪开始,他们就知道,作为银库的守卫,他们肯定也是要接受调查的。
八百万饷银,不仅仅数目巨大,其意义更加巨大。
大周开国以来,还没有人敢劫过军饷!
一炷香后,神武军和六扇门的中层都赶到了此地。
“那就先从颜将军你开始吧!”
颜剑秋跟着杨清源进入了书房之中。
杨清源搞这么一出,这些将校捕头不心慌,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刘老弟,你们六扇门消息灵通些,你知道这位黜陟使大人这么大阵仗,所为何事啊!?”一个队正问一旁的捕头道。
虽然双方私交一般,但毕竟是半年的同事了,这种情况下打听个消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刘姓捕头双手一摊,轻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为了那八百万两饷银被劫的事情吗?!”
“可这饷银不是在运送的路上被人劫的吗?关咱们这些守银库的什么事?!”
“这种惊天大桉子,谁都跑不了!都得查!”
……
质询的不仅仅有杨清源,还有随行的大理寺明秋司成员。
书房之中,杨清源正在和神武军中郎将颜剑秋谈话。
“颜将军是闽州颜氏一族出身吧!”
颜剑秋一愣,“大人看过我的卷宗!?”
杨清源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是听颜将军的口音应该是闽州方向的人。闽州颜氏的字辈,惟有养启、剑卿芳论……所以才断定颜将军是颜氏族人。”
“杨大人果然博学多才,不错,末将正是出自闽州颜氏。”
杨清源矜持一笑,小装不算装!
“颜将军是什么时候调防越州银库的!”
“回大人,末将原本是在岭南驻防,防止倭寇袭扰来往商船的,去年八月中旬末将接到神武军大营调令,命末将赶赴越州银库驻防,大人也该知道,这在神武军中乃是正常的换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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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源点了点头,越州银库不仅仅是越州一地的银库,更是辐射周围数州,乃是长江以南最大的银库没有之一。
每年各州向朝廷上交的税款,除去朝廷拨款的多余部分,便会移交到越州银库。
越州银库不仅仅是越州刺史府的银库,更是朝廷中枢的银库。
所以越州银库的防备是最森严的,会由神武军的将领不断调防。
其余各州的银库虽然也是防备严密,但是比之越州银库也是差了不少。
“末将交接完手上的军务,便即刻启程大概是九月下旬达到的越州,从上任到现在大概已经有八个月了。”
杨清源的手指轻搓,越州银库的守卫,大概是半年到一年一换,时间不定,也就是说其实越州银库的守卫已经快到换防时间了。
“颜将军平日和掌库李达接触得多吗?!”
“这……,也不能算少吧!毕竟每日值守都会见面,而且开启银库也需要卑职的钥匙!”
越州银库大门的三把钥匙之一就在颜剑秋的手上。
“这钥匙颜将军一直是随身携带的吧!”
“是!”
“那钥匙可曾有过离开颜将军的时候。”
颜剑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末将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即便是沐浴如厕之时也会随身携带这把钥匙,时刻不敢离身。”
杨清源继续说道,“颜将军果然是恪尽职守,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吧!颜将军认为这掌库李达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应该说李掌库是一个办事认真谨慎,不善言辞交际,为官应该也是比较清廉的。”
“哦?!”
办事认真谨慎,不善言辞交际这些在平日共事能看出来,也不算什么奇事,但是为什么还知道他为官清廉呢?
杨清源随即问道,“具体说说,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为官清廉。”
“说来也是日常观察所得,李掌库每日应卯下值,都是要经过我们神武军和六扇门的双重检查的。这个检查是要脱去外夜鞋袜,只留里衫的。”
“而李掌库的里衫和袜子上,常年都是有补丁在的,说来惭愧,末将也自问也是清廉之人,但是和李掌库比起来,还是自愧不如。”
杨清源点头,大理寺的人曾经去掌库李达的住处看过,确实在他的住处没有什么发现。
就像是一个普通小官的住处,甚至连被子上都有一个补丁。
且李达此人还未曾娶妻,也没有儿子,这对于一个三十二岁的官员来说,太不正常了。
不过听颜剑秋的描述,这李达确实像是一个廉吏。
随后杨清源又和颜剑秋聊了一些关于李达的细节,两人的接触基本上都是因为公事,颜剑秋所知的也不是很多。
但整体上,杨清源已经刻画出了一个李达的简易形象。
兢兢业业,不擅交际,为人沉默寡言,少有个人志趣爱好,在道德上有一定追求的下级官吏。
但是这样的人会成为借饷桉的帮凶之一吗?!
还是说,他一直在伪装,甚至让周围人的都没能发现他的真面目。
杨清源在心里给李达打上了一个问号。
“对了,颜将军,在你值守的这几个月里,这银库可曾发生什么怪异之事?”
颜剑秋苦思了半晌,守卫银库的工作枯燥简单,能有什么怪异呢?
“也不一定是怪异之事,和平常不相同的,也可以。”
“确实没有,”颜剑秋摇了摇头,“如果一定要与平常不同,那大概是今年二月的时候,银库里种了一批绿植。”
“绿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