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人,四十场,九处擂台同时进行,比试很快结束,二百四十名武举人全部选出,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欢喜有人忧。
冬天天黑的早,酉时太阳已经偏西,礼部侍郎开始宣读获胜之人的姓名和所属门派,宣读二百多个姓名和门派颇为费时,待得逐一宣读完毕已是酉时三刻。
虽然官员归吏部管辖,但朝廷所有官员的任免决定都是以皇上名义下发的,最后是宣旨太监出场,宣读圣旨,敕封获胜的二百四十人为武举人,品衔从七品。
虽然只是从七品,获胜的众人已是喜不自胜,一来可保门派延续,二来从七品已属破格加封,要知道科举出身的举人也不过授八品衔,而历届的武举人都比举人要低半格,皆为从八品。
宣旨过后便是挂彩,长生昨天刚挂完彩,今天又挂上了,不过与倪家偌大的绸彩相比,朝廷的麻布红彩显得颇为寒酸。
为了凸显对武举人的重视,朝廷为每位武举人都备了马匹,散场之后骑乘马匹,由两名禁军亲自送回住处。
挂上红彩,大头越发兴奋,跟在长生后面千恩万谢。
就在此时,长生听到场外有人高喊‘姑爷’,皱眉歪头,只见发声之人乃是倪府的家丁,此人名叫倪泰,当日自城门口等他的也是此人。
待长生走向场边,倪泰隔着禁军人墙高声道贺,“恭喜姑爷中举入仕,小姐已经自宴宾楼定下了宴席,为姑爷和中举的友人洗尘贺喜。”
倪泰言罢,长生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杨开和大头,转而低声冲倪泰说了几句。
听得长生言语,倪泰连连点头,“姑爷放心,一个时辰之内定然办妥。”
“这不是小事,不用操之过急,明日我们回返之后收拾妥当就行。”长生说道。
“用不了那么久,宅子都是现成的,寻人提写匾额镌刻烫金挂上就行,我马上去办,你们先去赴宴。”倪泰说道。
长生与倪泰说话之际,杨开和大头正在出口等他上马,还有几名禁军在一旁等候。
见长生皱眉思虑,倪泰猜到他心中所想,急忙走向出口,自怀中掏出银两笑着塞给那几名禁军,只道自己是倪家的下人,长生是他家姑爷,眼下他们三人要往别处赴宴,就不劳他们随行护送了。
这群禁军都站了一天了,谁愿意再去辛苦奔走,听得倪泰言语立刻顺水推舟,满面春风的收了银两,殷切的叮嘱他们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长生示意杨开和大头摘下红彩,交给倪泰处理,然后先行带路,“走,倪家请咱们吃饭,去宴宾楼。”
杨开倒是没说什么,但大头好生惶恐,“道长,倪家请你们,我去不合适吧。”
此时倪泰尚未走远,听得大头言语,急忙转身回头,“付大人,我家小姐知道您和杨大人与姑爷交好,特意在宴宾楼订了位子,您就不要推辞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付?”大头好生愕然。
倪泰回以一笑,转身走了。
待倪泰转身,大头兴奋的拍打着胸前的包袱,“嘿嘿,托道长洪福,我也成大人了。”
“付大哥见外了,你我甚是投缘,理应互相照应。”长生随口说道。
听得长生言语,大头感动非常,“承蒙道长不弃,我愿跟随道长左右,鞍前马后……”大头说到此处情绪骤然低落,“哎,只可惜我是个矬子,怕是连马都牵不好。”
昨天比武杨开也一直在现场,知道大头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对大头也多有好感,但他也不会安慰人,眼见大头郁闷沮丧,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长生正色说道,“付大哥切勿妄自菲薄,你聪慧机敏,熟知人情,精通世故,这正是我和杨大哥的短处,日后咱们同朝为官,有些事情免不得劳烦你去奔走处理。”
人最怕对别人毫无用处,听长生这般说,大头知道长生以后要让他做什么,心情大好,快走几步,迈着小短腿自前方带路。
实则不用大头带路长生也能找到宴宾楼,因为宴宾楼是一栋八层高楼,九为至尊大数,通常为皇家所用,故此八层高楼在长安已经算是很少见的了,倪家的太平客栈也不过七层。
宴宾楼坐北朝南,此时门外站着不少人,这些人都是自门外等候客人的,多为家丁仆役之流。
此处人多眼杂,倪晨伊不便亲自等候,便派了个家丁自楼下等候三人,眼见三人来到,家丁急忙迎上前来,冲三人道贺之后带着三人走进了宴宾楼。
宴宾楼的一层是大堂散席,八横八纵,共有六十四张桌子,采用的是八卦布局。
作为长安最好的酒楼,此时自然是座无虚席,食客老少皆有,由于都穿着便服,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朝廷官员还是富商大贾,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无有贩夫走卒,因为宴宾楼的菜品贵的要死,哪怕是大堂的菜品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吃得起的。
除了官员和商贾,大堂的散席还有一些江湖中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没有开席,想必是在等着给白日里获胜的武举人洗尘道贺。
倪晨伊定下的是东六楼的天字房,宴宾楼只有一个大门,却有南北东西楼梯,二楼以上就开始东西独立,彼此并不相通,家丁带着三人自东侧楼梯上楼,二层有七个房间,分别以北斗七星命名,这还只是二楼东侧楼梯,二楼西侧应该也有七个房间。
去到三楼,房间又少了,只有六个房间,以**命名,房间很大,每一个都不小于三丈见方,所有房间都有窗户,或南或北。
四楼有五个房间,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命名。
五楼有四个房间,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区分。
六楼有三个房间,命名为三才,所谓三才就是天地人,而倪晨伊订下的就是北楼天字房。
根据宴宾楼的建筑布局来看,店主要么受过道家高人的指点,要么本身与宝清客栈的李宗源一样是道家信徒,按照下面几层的布局来推断,七层应该只有两个房间,以太极命名,而八楼也就是顶楼只有一个房间,取混元无极之意。
天字房的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女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眼见客人来到,款款蹲身,柔声见礼。
听到门外声响,倪晨伊自屋里走了出来,对于长生带朋友来她并不感觉意外,冲三人道贺的同时侧身邀客,转而吩咐门外的女子整理桌椅,上菜开席。
进入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北向窗户,窗户很大,其上也有木棱,但木棱上贴的不是窗纸,而是一种透明透光的东西,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长安的万家灯火。
房间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上面的花纹充满异域风情。东西墙壁上悬挂着不少字画,进门的右手边立着一个偌大的柜架,其上陈列着各种珍稀古玩,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吃饭的地方,反倒像富贵人家的厅堂。
倪晨伊猜到长生会带人来,却不知道他会带几个人,为了确保不令宾客尴尬,她便保留了圆桌周围的九把座椅和桌上的九副碗碟杯盏,确定入席的只有四人,一名年轻女子便开始撤下多余的座椅和食具。
长生对那透光的窗户很是好奇,便走过去伸手触摸,发现入手冰凉坚硬,竟似水晶一般。
“窗户上贴的都是水晶?”长生转头看向倪晨伊。
“八层才是水晶,六层七层只是琉璃。”倪晨伊随口回答,与此同时热情的招呼杨开和大头入座。
二人出身卑微,衣着寒酸,进入房间之后颇为拘谨,实则不止是他们,便是长生也多有不适,不过他此时却不是宾客的身份,而是半个主家,与寻常攀龙附凤卑躬屈膝的赘婿不同,他是靠真本事打出来的,最为重要的是他比武招亲连胜夺魁,按照倪家连胜翻倍的规则,他已经把倪家赢的倾家荡产了,昨日他当众宣布放弃赏银,归还家产,这令他颇有底气。
长生本想问吃这顿饭要多少钱,但转念过后又没问,一是怕杨开和大头听了尴尬,二是怕自己听了心疼,对于日进斗金的倪家来说挥金如土只是平常,但他见过太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灾民,也见过太多倒毙路边的饿殍,如果一顿饭吃掉上百两银子,他会忐忑惶恐,负罪心慌。
虽然是倪晨伊请客,但倪晨伊跟长生的名分已经定了,理应长生坐正北主陪,杨开坐在他的右侧首席,大头坐在他的左侧二席,倪晨伊坐在他的对面,背对门口,方便吩咐门外的侍女。
侍女为四人倒上茶水,只有倪晨伊漱口之后将茶水吐进了痰盂,长生三人无一例外的将茶给喝了。
到得这时三人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茶并不是喝的,而是漱口的。
长生顾盼左右,三人面面相觑,好生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