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王直接不敢看太子的眼睛,擦了擦汗,“王弟当然愿与王兄共斩权臣,岂有推辞之理。”
太子听罢,大笑着拍他的胳膊:“王弟这才痛快!容本王喝口茶,与你细细讲来,好叫你别这么担心。”
他便走到桌前倒了碗茶,将碗盖置在一边,说道:“本王思之再三,整个皇宫惟有五营禁军不受柳党侵染;五名司禁,皆是陛下亲自任命,外臣无有干预。今史司禁已从父皇远巡,晏温必以禁军人少,松懈戒备。起事之日,便由孙翰林假托诏令,唤众司禁入东宫议事;我则率亲卫甲士封其退路,使御史章汉宣告柳党反迹,逼他们联名弹劾柳贼。如此,虽有贪生怕死者,也不得不破釜沉舟,浴血奋战了。”
“我呢?”徐王问。
“王弟听得二更梆响,便来接应就是。”太子淡然地饮起茶,看样子十分自信。
徐王的心里却不安地砰砰发响,这个计划太天真了。他暗自拟着退路,勉为其难地笑了笑:“王兄计略周密,愚弟敢不奉命。”
“那就请徐王与我出城射猎一日,稍散心情,何如?”太子松了口气,起身问道。
“容弟备上弓箭,殿下可先去等待,我片刻即出。”两人便各行了礼,徐王看着太子从正门走了,方才转身进了里屋,急叫仆人唤蓝渊来。
“蓝先生,我见太子言语轻率,孙翰林等又仅凭满腔热血,无一实策,此次起事必败无疑。望您能教本王救命之法。”徐王拱手敬问。
蓝渊道:“殿下当派人携金银宝物献与柳党掌机要诸人,使他们于晏参政面前,争赞您之恩德;然后向晏温密禀太子谋反之事,则事可全矣。”
“没个证据,恐怕晏温不愿相信。”
“证据好找。今日太子不是出猎么,殿下就向他讨一支箭,到时候送到……”蓝渊为徐王留了点情面,这话便点到为止了。
徐王掩面叹息,良久便道:“如蓝先生之言,拿出几大箱银子,供你动用罢。”
太子的阴谋还没进入柳党的耳朵,而柳镇年本人只全神贯注地望着驴皮巷的形势。而身担重任的晏良也很难办。他既不能让柳党在此处淹留,白白放着万和顺不顾;又不能叫陆放轩全身而退,定得扒他们一层皮下来,还以颜色。
晏良想了想,这第一条是最要紧的,现在只能搞点狠招出来,求个速战速决,大不了就让陆党一着,两边都当做无事发生算了。
他自以得计,便吩咐随身梯己道:“陆放轩已回越府,齐咨一人断然镇不住场子。你可一面召他商议,一面招揽几个百姓于途中闹事,造个民情激愤的态势,一定要闹得大,闹得极为紧张。之后你就不必管了,坐在这儿,听我怎么和那厮说。”
这梯己不知他有什么心思,略微犯了嘀咕,但不敢出言反驳,领命去了。
齐咨听使者说明来意,便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心底顿时垒了数重提防,笑着应付几句,说“这就前去”,便到屋内换穿公服,随手从桌上拿了枚越府的印信——这是陆放轩留给他的,然后飞速赶出门,骑马与使者并行。
齐咨是住在巷尾的,晏良则与之相反,他把临时的官署设在巷尾,这中间还有不短的路程。齐咨越往前走,越觉得路口狭长,话逐渐多了,眼神开始四下观察,以猜测晏良接下来准备搞些什么。
他们一直走,巷子里似乎从头到尾都干净得很,无事发生。正当齐咨的紧张感在慢慢松弛之时,忽然前面来了十几个灰头土脸、百姓模样的人,大喊大叫着朝这里走来,口喊:“越国公呢?!越国公呢!您出的主意,怎么人不见了,地契还不发?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我等为街坊邻居不平哇!”
这些人喊急了,一脚踢翻旁边的菜摊,怒目而视,像群恶狼向齐咨扑来。齐咨一惊,忙要拔剑,见那使者挡在他身前,叫道:“你们百姓勿要急躁,陆大人有他的苦处嘛!众民慢慢说来,一定会妥善处理,必能让这驴皮巷出不了乱子。”
“让他说!”为首的百姓朝齐咨怒吼,“他是陆大人的人!”
齐咨急了,骂道:“一群刁民,你们他妈的什么东西!敢对本官大呼小叫?”
“你这厮……!”这群百姓各自红了脸,上前就要拉扯齐咨,吓得马匹乱蹬四啼,嘶鸣开来。
“你们都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晏良派来的使者轻轻一拦,那群人火气顿消,竟又老实地站在原地,向他诉苦:“我们皆乃驴皮巷百姓,与那几个死犯都有交情。如今朝廷降下大恩,要安妥巷子,我们是感激不尽啊。谁知后来陆大人到了,非得搞它个什么地契,结果这多少天过去了,地契仍不见发放,这巷里的人都急坏了,甚至风闻又起,说那些死犯都是冤杀,故而老爷们不敢声张,想把这事搪塞去!”
齐咨冷眼看去,见他们对柳党之人好声好气,暗疑此中有几分猫腻。
“地契今日就发,汝等休得慌乱!”使者忙道。
那群百姓不听,皆拦住道路,为首的大吼道:“望朝廷给个说法,这地契今日是好不了,休得诓骗!”
“是啊,别骗我们……”
那使者一副焦急的样子,直撞开百姓的行伍,带着齐咨,忙跑到晏良的官署前。那些百姓见了,纷纷抄起石子,望他们噼里啪啦地打来,如降下一阵雹子,争把墙、门都打坏了。使者急忙缩着脑袋,拉住齐咨入内,便紧紧闭上了大门。
“你看看,再不有个人顶罪,真要激起民变啦!”门外的石子声还在作响,晏良故作愁容,在堂上走来走去。
“您找我商量什么?”齐咨登堂拜道。
“找你?”晏良厉声问,“找你主子吧!”
“这话……什么意思!”齐咨也不示弱,强硬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