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谙斋先生可有妙计?”懿王将手搭在他的臂上,忙问道。
刘谙斋缓缓低头:“在下虽有一二小谋,然而未经大事,一介教书先生而已,怎能为您剖断如流?只是在我想来,或许有一线生机,就是看那个史修慎态度如何了。如果他与存肇并非一路,则可加以利用。”
懿王皱眉道:“他人又不能自己来,若要试探心意,可就难了……”
“在下实无一计帮助殿下,”谙斋退后一步,拜道,“只知先下手者为强,万不当落于人后。”
“若是如此……”懿王站起身来,摸着下巴思索,“本王心中倒有一策。我平生喜以射猎为戏,人人皆知,若请诸军在驿外射猎,趁此机会察言观行,对其略加试探,这般毫不显山露水,岂不为妙?”
谙斋听后一惊,深以为然:“王爷既有主意,谙斋何敢怀疑!明日我就替您办去!”
“不必劳先生出马,”懿王气满志得,“我自去与存肇小儿一较高下!”
“就问一句话,到时候你们的人动不动手?”存肇把饭碗一撂,擦了擦嘴,紧紧地目视着史修慎说。
史修慎却无比淡然,平静答道:“我只听从太子的指挥。刀子上见血的事,坚决不干。但按您说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不会干预您的任何举动。难道您一营的兵还不够吗?”
“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存肇依旧不依不饶,“哦,您是个圣人,不允许部下的双手沾上一滴血迹,是打算等到回京,向皇上揭发此事么?”
“如果您因此怀疑我,我大可以为您写一份保状!”史修慎涨红了脸,“要是我敢背信弃义,您就给皇上拿出来好了!”
“不,”存肇坚决地摇了头,“您要有鱼死网破的决心,若肯赌上身家与我决裂,那这保证书还有何用?”
“您这是在逼我?”史修慎的目光逐渐凶狠。
“岂敢,岂敢……”存肇笑了几声,随即拿出那双筷子,分别在碗上敲了一下,“只不过给您两种选择:一、跟我一起动手,诛杀懿王部属;二、写一份更严厉的保状,就说‘史某欲行兵变,杀害懿王,挟持司禁存肇共立此文书’,把我的责任撇干净。好了,选吧。”说罢,往后一躺,将手摊开。
史修慎怔了片刻,暗自寻思:‘存司禁为了保自己悬于一线的性命,发疯了似的要害懿王,我若绝不答应,恐怕要起火并。我与他兵力相当,斗起来胜负未知,可终会伤了国家元气,且将误了廷龙的远大事业……’
不纠结了,便开始审视他提出的两个条件:‘与他同谋看似风险最小,可我的兵一旦杀起了人,坐实了罪名,那我就与存肇的利益系于一处,无法脱身了。纵算真想鱼死网破,还不待存肇动手,部下们就先发难了。不如冒死签下那份文书,那么将有一条活路——把懿王保下来,让这阴谋彻底破产!’
想法至此,他一扬头:“存司禁,尽管拿笔,我签保状!”
‘这厮好骨气,真是自寻死路了……’存肇意味深长地诡笑一下,把饭碟收起,从旁边抽出一张纸来,平铺在桌上。同时递给他笔。
史修慎面对这生死的抉择,一点也不犹豫,当机立断地抓过笔来,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两行大字,署了名,交给存肇:“好了!请存司禁阅看!”
存肇看他表现得如此不屈,顿时因愧转怒,板着一副铁青的脸说:“很好!那你放下,走吧!”
史修慎向他牢牢地抱了个拳,手指‘嘎达’地响了两声,便怒气冲冲地出了房门。
存肇望着他的背影,余怒未消,在椅子上出神了会儿。忽被一个声音唤了回来:“禀司禁,懿王要来见您。”
“哦?”存肇端坐起来,整了整衣服,“那就请他进来。”
“是。”那人说罢,转身就走。
“对了,我还有一个命令要传达给你,”存肇急忙叫住他,“你告诉营中的各位军官,让他们严盯史修慎的一举一动。下去吧!”
那人走后未久,懿王便大踏步走了进去,身边竟未带一人,浑似单枪匹马地杀来,让存肇为之一震。
“懿王爷又来做什么了?”存肇装着笑问。
“我说存兄弟,”他豪迈地作了个揖,“这几日休养在家,无聊至极!不知可有什么玩耍之地?”
“嗯……什么叫玩耍之地?”存肇本以为他要提出什么尖锐的问题,为此都屏住了呼吸;哪知他开口便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惹得他忍不住真心笑了。
“本王素好骑马打猎,一日无休。这几日被你强留在此,若不让本王一逞胸中之快,那便是你无待客之谊了!”懿王打着趣说。
存肇思虑了一会儿,叹道:“非我有意阻碍殿下,别说十里之内,就是周围二十里之内,都无一片围场。恕在下无法从命了。”
懿王摇头:“那也要让我痛快一回。不如这样,你在驿站之外搭出一个场地,立上草靶,容本王射几枝箭。”
存肇的眉毛立马松开了:“这还不简单!小弟叫人在空地打扫打扫,让您一人射箭便是了。”
“一人有什么意思?”懿王面露不满,将大手一挥,“直接带着诸多禁军前来,一个一个地与我比试射箭、驰马,能胜我者,本王奖赏他个三瓜两枣的,金银财宝任他挑选。如此筹办,亦能检阅一番禁军,瞧瞧他们成色如何!”
这些话正中了存肇的下怀,他窃喜着:‘我还生怕此人受谙斋误导,对我防备,如今看来,不过一蠢夫而已,只知游猎玩乐。虽麻烦些儿,但何不一切都顺着他的心思,使之松懈下来,大事将成了!’
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禁军们平日骄横惯了,正可趁机让他们认识到王爷的厉害!您等着吧,我把所有禁军都召过去,务必办得热热闹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