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阮凝香依旧日日提心吊胆,小心谨慎。
白天尽量和‘恶魔’保持距离,他在卧房,阮凝香就去院子里和秀儿呆着,顺便熟悉熟悉现在她所在的这个世界。
吃饭时,言子瑜没碰的菜,她一口不碰。
晚上,阮凝香又自觉地多要了一床被子,俩人个盖个的,坚决井水不犯河水。
俩人过了一段外人眼中所谓的‘如胶似漆’的甜蜜生活。
今日一早,阮凝香就被大当家的叫了过去。
刚进院,阮凝香就听到一阵儿闷咳。
面色清瘦苍白的阮雅君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棵葡萄树下,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香儿过来坐。”
阮凝香脑海里又浮现一些零散的记忆,甚至生出一些微妙的感情。
她走过去,坐在大当家身旁的木几上,温声叫了声,“娘”。
“新姑爷的腿伤怎么样了”阮雅君问道。
阮凝香对于这个妇人,还是挺有好感的,不想让她失望,便道:“扭伤而已,已经没事了。”
“香儿。”阮雅君拉过阮凝香的手,“如今你已经成亲,也算是个大人了,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阮凝香静静地聆听着。
“屠三一心想要做大当家的,如今我还在,尚能压一压他的气势,如果哪一天,我没了,他若是容不下你的话……,”阮雅君顿了顿,
“……你就和新姑爷下山,他的家里人收了聘礼,那是娘给你们置办的嫁妆,到时你们俩远离这里,跟他回京城,在做点小买卖,衣食无忧,没有问题。”
阮雅君的手,皮肤松弛蜡黄,指腹上覆着一层厚厚的老茧。
阮凝香知道眼前的这位妇人,已经时日不多,居然还在为她谋划操心。
可是她不知道,新姑爷的家里人,估计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家里人,老夫人的一片好心,恐怕要付诸东流了。
“娘。”阮凝香还是宽慰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阮雅君慈眉善目的笑了下,心里像是藏着万千凄苦,“你知道屠三为什么忌惮我么”
阮凝香半解道:“因为我爹么”
阮雅君点了点头,“因为理,更因为刀。理能服人,刀亦可服人。而你爹便是以理说服人,而我则是以刀制服于人。”
阮凝香似懂非懂地听着。
“如果可以,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像我和你爹一样,可以撑起整个山寨的职责。”阮雅君抚摸着阮凝香最近保养的白净的手,语重深长地说道,“香儿,不管今后你的路怎样,切记,刀都不能废,关键时刻它比理更能保命。”
老夫人拉着阮凝香说了很多话,又教她学着慢慢管理山寨的事项。
阮凝香从大当家的那里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刀法不能废,可是她不是那个阮凝香了,她是真不会啊!
愁人。
秀儿见她心不在焉地,叫道:“小姐。”
阮凝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院,“姑爷呢”
“不清楚,新姑爷去哪都不喜欢人跟着,不过你放心,没有小姐的命令,他出不去那道桥的。”
阮凝香自然是不怕他跑,也没去找他,叫秀儿把她的刀拿了过来。
阮凝香独自坐在院中,抚摸着刀身。
刀,名为‘春雪’,刀重无比,刀刃锋利,泛着幽幽冷光。
也不知这把刀下有没有过亡魂。
刀柄里藏着刀谱,这个秘密只有她和她娘知道。
刀谱上的一招一势都充满杀气。
阮凝香试着挥斩了几下,凭着肌肉记忆和她本身的舞蹈底子在,动作还算流畅,却只有招没有势。
几个挥斩,就已经大汗淋漓,胳膊酸痛。
阮凝香只能先努力将刀谱的招式记下来,将刀挂回了墙上。
快日落下山,言子瑜还没回来,阮凝香也没有出去找的意思。
秀儿坐不住了,又跑过来,“小姐,姑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得多关心关心姑爷才行。”
阮凝香望着眼前这位被言子瑜伪装出来的漂亮外表,所迷惑了眼的秀儿,叹了口气。
一路询问,找到言子瑜的时候,他身着墨色锦袍,负手而立,站在凌云峰的山崖边。
迎着落日的余晖,玄纹云袖绞着黑色长发,被风吹的呼呼直响。
背影孤寂,阮凝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在心里谋划着什么。
残阳如血,阮凝香仿佛看到那抹落日云霞变成了浓浓火焰,烧红了整片山,火海中葬送着无数狰狞的哭喊声。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在背后推一把。
万丈悬崖,滚滚江水,连个尸首都不会找到。
整个山寨,七千多条人命,也会因此躲过一场浩劫。
阮凝香不知不觉中已然靠近。
言子瑜突然转身,睨了眼她的手,“夫人,鬼鬼祟祟在后面干什么”
阮凝香心头一跳,忙将手指向了沉入江水中的半轮红日,“看落日啊,这么美的落日,相公不在看会儿了么”
“你喜欢你看。”言子瑜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扭身就走。
“不了,天黑了,山路不好走。”阮凝香急忙追过来,主动寻找话题,“相公是不是想家了,你要是想家里人,什么时候我陪你回去一趟也是可以的。”
言子瑜像是烦极了她,下山的步子更快了。
最近几日,阮凝香每天都要往大当家的那里跑,回来还要抽空学习刀法。
她知道,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有时候,正如大当家的所说,刀比理更能保命。
而且,她真要是有宿主阮凝香的那份本领,自己的底气也会足一些,说不定言子瑜也会忌惮她几分。
手上的老茧磨破了,又起了一排水泡。
阮凝香刚坐下喝口茶,休息会儿,秀儿急匆匆地跑过来,“小姐,不好了,新姑爷和三大当家的在赤云峰上……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