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不能理解我对待路西法的特殊态度,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其中根本的原因,天堂中的所有天使都认为我喜欢路西法,是因为他是最完美最强大的天使。”
上帝的声音回荡在剧院当中,而席勒转头看向他目光就像是在问“难道不是吗?”
“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我把他看作我的儿子,是因为他确实就是我的儿子,而我也不是他的神明,而是他的父亲。”
“第一天,他便伴随第一道光来到我的怀里,我便带着他从白天待到黑夜;第二天,我分出了天空,于是便为他创造了翅膀,使他能够自由翱翔在苍穹之中;第三天,我让所有的水聚集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我便牵着他的手,让他的脚落地,学会奔跑。”
“第四天的星辰开始闪烁之时,我想好了他的名字,他应当同时有夜的深沉和光的明亮,于是我叫他晨星,意为天空中的第一颗星星。”
“第五天,我创造出鱼类和鸟类,教他用箭猎鸟,用矛捕鱼,使他懂得生与死;而第六天,我照着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并为他们修建了尹甸园。”
“从此以后,每当我漫步在尹甸园中,他便跟在我的后面,从云朵之间飞过,笨拙的绊倒在灌木之间,与我一起靠在树上看星星,为我带来他捕到的猎物。”
上帝的声音之中满是怀念,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创造天堂的目的是为了管理我的造物,我怀着这样的目的创造出的天使不认为他们是我的孩子,而只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守卫。”
“加百列、拉斐尔,还有乌迪尔都是这样想的,米迦勒尤其严重,在天使们眼里,他们的责任比他们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他们的感情重要的多,他们认为他们对我表达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完美的履行自己的职责。”
上帝看着屏幕当中加百列仓皇逃窜的身影,并说:“你可能不相信,但加百列确实觉得为了路西法发动一场战争是正义的,因为路西法背离了他的职责,在加百列看来,这是路西法不够爱我的表现。”
“他认为我偏爱路西法,可路西法却完全不爱我,这是世界上第一大罪,所以不论他用怎样的手段去报复路西法都是合理的,甚至就算我出面,加百列也不会停下。”
“正是你赋予他们的责任心和他们本人的感情产生了冲突。”席勒也叹了口气,说道:“你创造他们的时候,对他们赋予了完成本职工作的期望,于是他们就照你说的做了,可他们当中的另类——路西法,即使不完成本职工作,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不尽责任还是受你偏爱,这会让其他人很迷茫,加百列尤其迷茫。”
“他的灵魂和血脉在告诉他,你尽职尽责完成工作就能获得神的喜爱,可事实却在告诉他,尽职尽责也没什么用,你的喜爱全给了一个浪荡子。”
“父母偏心的家庭大抵如此,可怕的并不是父母制定了什么标准,而是两人同时达到或达不到标准时父母不同的态度。”
“当两个人同时犯错,父母却只是指责其中一个的时候,被指责的那个人的迷茫来自于事实与情感反馈的矛盾,明明都错了,都应该得到负面反馈,但其中一个却没有。”
“公平缺失会导致人们不信任标准,在听到一个目标的时候,本能的反应不是如何达到目标,而是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导致加百列现在自暴自弃、放弃道德标准的根本原因,触犯底线又怎么样呢?反正不触犯底线你也不会喜欢他,他像米迦勒一样尽职尽责,你就能像喜欢路西法一样喜欢他了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他。”上帝上下阖了一下眼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出面呵斥他,让他回到天堂,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可下次他还是会来,而且一定一次比一次极端。”
“就算我可以次次阻止他,我也不希望他如此迷茫和痛苦,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上帝微微的扬起了头,把后脑勺靠在剧院的椅背上,并说:“我和路西法感情深厚,是因为我陪伴他成长,在世界逐渐完善的过程中和他度过了许多的美好时光。”
“更进一步说,孩子产自母亲的身体,孩子是母亲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他们有天然的情感纽带,但父亲与孩子之间的牵绊是我赋予他们的,是我在创造造物的时候倾注了我的情绪,这个世界上所有现存的父爱都产生自我和路西法的感情。”
席勒摇了摇头说:“人类所有的不公正也都是来自于你,这一点无可更改,你不需要改,人类也不需要。”
“处于不公平的家庭之中的人既愤怒又痛苦,但救他们的方法不是尝试让他们的父母改变,调节这种心态的方法也不是帮着他骂父母,或许这有一时的发泄作用,但于长远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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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让他自己清醒过来,别再去向根本不爱你的人渴求爱,别再去向根本不在乎你存不存在的人寻求存在感,他们应该从其他地方找寻安全感。”
席勒有些感慨的说:“是要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从他们那偏心的父母身上找爱更难的事,他们都已经尝试这么难的事这么多年了,都已经受了精神折磨这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改变对他们来说是困难和痛苦的呢?”
上帝沉默了很久很久,屏幕中的画面一闪再闪,加百列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勉强拖着康斯坦丁的残躯传送离开,而该隐同样化作血雾去追他,布鲁斯返回了遗忘书店,又通过遗忘书店来到了遗忘酒吧,找到了正在那里修养的扎坦娜。
“有什么方法能救他吗?”
上帝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做好了与加百列和路西法同样付出代价的准备,而席勒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
“我想到了我朋友给我写的一封信上说的‘万望你体会一位父亲的恳切’——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起码做对了一点,他从来不给任何他的孩子以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总是拒绝他们,不和他们沟通,不回应他们热切的期盼,不是不爱他们,只是他注定前路无光,他希望他的孩子们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但他也知道这长久不了,他已经失败了许多次了,所以当他看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把那些鸟儿们也送到了阳光下,希望他们去对别人抱有希望,而不是他。”
席勒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说:“但他总会明白,鸟儿们在明亮的河湾之中捡拾阳光,终究是为了照亮他黑暗的洞穴。”
上帝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现在只想知道如何应对他的两个儿子,还没等他开口再次询问,席勒就接着说:“计划已经接近完成了,对路西法和加百列来说都是,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上帝握着扶手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问:“路西法真的会回天堂吗?”
听到上帝没提加百列的名字,席勒就已经料定了结果,于是他点了点头说:“他会,而被驱逐的加百列也会绝望,绝望会令人清醒,他最终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只是到那时……”
席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他与上帝一起沉默的坐在剧院的座椅上,继续观看着屏幕当中的景象。
布鲁斯在遗忘酒吧当中找到了留守在这里的女酒保安德里亚和精神有些恍忽的扎坦娜。
扎坦娜断断续续的给布鲁斯讲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如何发现乔纳森·克来恩的所作所为,如何愤怒的打伤他,又如何发现他是怎样拯救了哥谭的。
布鲁斯又使劲咳嗽了两下,用手握成了拳挡住嘴,他看着扎坦娜的眼睛说:“你尝试过和他道个歉,然后再对他说声谢谢吗?”
扎坦娜愣住了,她抿着嘴,有些倔强的说:“可莫森街区的事就是他不对,我怎么能对一个邪恶的杀人犯道歉呢?”
“那你可以把他抓起来。”
“可是,可是,他还需要继续研究那种毒素,还要破解藏在哥谭的建筑当中的秘密,他是有可能拯救哥谭的,我不能……”
“那你就盯着他做研究,直到他拯救哥谭的那一天为止。”
“但是我打伤了他。”
“那你就去对他道歉。”
“可他是个杀人犯。”
“那你就去把他抓起来。”
“可他要拯救哥谭。”
“那你就盯着他做研究。”
旁边的酒保安德里亚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摊开手对布鲁斯说:“看吧,我就说她疯了!这几天里她一直这样,我们的对话每天都在重复,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而扎坦娜像是生闷气一样用手臂环抱住自己的腿坐在床上,下巴放在膝盖上,把嘴角向下撇,显得很不高兴。
“你有没有试过把这些事同时做?”
扎坦娜撇了布鲁斯一眼。
“你先去对他道个歉,说你不应该打他,然后再对他说声谢谢,感谢他拯救哥谭,最后再把他抓起来,给他下个咒让他工作,不就解决了吗?”
扎坦娜睁大了眼睛瞪着布鲁斯,半晌之后她的嘴巴张了又合,还是问出:“这看起来难道不是很像精神病吗?”
“他不是精神病吗?”
“他……是吗?”
“他不是的话,为什么会住在阿卡姆精神病医院?”
扎坦娜无言以对,布鲁斯按着她的肩膀说:“你在一个精神病患者面前表演精神疾病发作完全没事,因为他是精神病人,所以即使他说你坏话,也不会有人信,只会当他是在说疯话。”
“甚至就算你给他下咒,让他拼命工作,人们也只会觉得他是强迫症发作,而这点小小的惩罚和能产生的成效也算是告慰莫森街区的亡魂了。”
扎坦娜愣在原地半天,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半晌之后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好像有点道理,那,那我去试试?”
“去吧,你不是有传送门吗?下咒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难。”
扎坦娜抓紧自己的魔术棒,深吸了几口气,“嗖”的一声钻进了传送门。
阿卡姆精神病医院病人活动中心的实验室里,看着如他预料一般出现在房间中央的传送门,乔纳森得意的扬起了头。
看着从传送门里冲出来的扎坦娜,乔纳森预备好的说辞已经到了嘴边,他相信现在扎坦娜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结果,这个天真又莽撞的姑娘一脸紧张的双手握住魔术棒指向乔纳森,闭上眼睛大喊道。
“对不起,谢谢……‘地在倒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