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刘启严令审讯,廷尉署怎敢慢待,王仡一将一众罪者送来,廷尉左监郅都便接到天子诏命便连夜严加审讯,到第二日午时,一众人等便已交代清楚。
郅都立即写奏报,两奏报与众人供词上呈天子,天子刘启观看廷尉所审讯之证词与晁错所审证词对此,发现并无出入,便明了此事绝非虚言。
郅都行礼问道“陛下,是否要到丞相府中抓人?”。
郅都此人原本是天子刘启皇宫近卫中的中郎将,前些时日,济南郡中数家豪强,强横狡猾,济南太守不能治之,郅都向天子刘启请命,到济南郡整治豪强。
天子见此,便命郅都持天子符节至郡所,遂以氏首恶者全家都杀,其余诸贼皆股栗。后岁余,济南郡拾。旁十余郡守畏都如大府也。
此事之后,天子刘启终于得知郅都之才能,便将郅都提拔为廷尉左监,引为心腹……
因郅都此人从不胆怯权贵,只忠心于皇帝,天子刘启才将此事交于郅都。
郅都与刘荣还有些复杂的关系,历史之中,刘荣被废为临江王后,便是死于郅都之手,不知道刘荣与郅都相遇会有何想法……
天子刘启道“丞相前些时日当朝吐血,如今还在家中养病,若此时前去,丞相若怒气攻心,便要……”。
又道“现在不必前去,命人监视那个申屠去病,绝不可令其出逃”。
果真,申屠去病,不知从何得知霸陵县令与县尉尽皆被晁错缉拿,吓得当即便想跑路……
可是一出丞相府门,便被人劝了回来,此时他已知,自己已被监视……
有心去求祖父,却又不敢,按照祖父的性情,若得知此事,好一点的把他交于朝廷处置,不好,就要当场…………
申屠去病见此,整日在家中是坐卧不安,只怕有人突然闯入府中将其擒拿问罪。
而刘荣,一想到自己又无能为力,便在那之后,回到霸陵之中深居简出,整日只是读书练剑,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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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帝都长安,经御医精心医治,申屠嘉之病已有好转,好了之后的申屠嘉还是如此倔强,对晁错此人更加的憎恨,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想方设法将晁错整治,他当然不知道,要被整治的人是…………
数日后,申屠嘉病情稳定,便可上朝,未央宫宣室殿内,晁错见老仇人可算来了,更是眼冒金星,待廷议一开始,晁错便跳了出来。
道“陛下,前些时日,皇长子殿下向臣举报一事,霸陵县令与县尉等人,贪污受贿竟与当地一酒舍同流合污,经臣下审讯,却得知此事,竟与朝中重臣相关,请陛下示下”。
闻此,天子还未开口,一众朝臣先开始议论起来,只见一人小声说道“不知究竟是谁,竟又被晁错盯上了……”。
而申屠嘉全然是无反应,只当做没听到晁错之言。
天子刘启说道“肃静!朝堂之上勿要喧哗!
晁卿,你尽管直言,与朝中何人有关,速速道来”。
一众朝臣见天子命晁错直言,心中也都是万分紧张,身为朝中重臣,家中怎会没有一两个不成器的小辈,只怕被晁错查出,要知道当年有大功于朝廷且是孝文皇帝舅舅的薄昭犯罪,孝文皇帝都要将他处死,说不得当今天子也能做出此等事来,朝臣怎会不紧张…………
晁错行礼道“据臣查出,此事与丞相大人有关。”。
丞相申屠嘉闻此,当真是暴跳如雷,怒斥晁错,道“晁错匹夫,竟敢如此污蔑老夫,老夫杀了你!!”。
说着便要冲上前去,申屠嘉身边的朝臣,连忙拉住申屠嘉,道“丞相莫急,丞相莫急”。
申屠嘉在朝臣的拉扯之下,喘着粗气道“老夫怎能不急,晁错匹夫,只因前些时日老夫向陛下检举你之过,竟然如此污蔑老夫。
老夫随高皇帝陛下征战天下之时,你小子还未生出来,有何资格言老夫之过”。
申屠嘉连此等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已被晁错气成何样。
汉朝之人极为尚武,上至朝臣皇亲国戚,下至百姓平民,无事之时,常常比剑对战以此为乐,当朝大臣于朝堂之上互殴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此时,晁错说道“丞相何以如此冲动?我只是道此事与丞相相关,又无说此事是丞相所为”。
“那你为何要说此事与老夫相干?”。
“此案原由,我已审清,此县令与县尉是奉丞相之孙申屠去病之命而为,且此酒舍掌柜便是丞相大人家中一家奴”。
“匹夫胡言,老夫之孙,身无官职,怎能驱使县令县尉,定是你满口胡言!”。
“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有言道丞相府中无小吏,丞相之孙,自然也是那些末流官员巴结之对象,固才有此案之发生”。
申屠嘉又要张口说什么之时,坐于殿中的天子刘启开口了,“丞相不必如此急躁,既然晁卿有此一奏,朕便会命人彻查此事”。
又道“廷尉左监何在”。
郅都立即起身上前行礼道“臣廷尉左监郅都在”。
“此是便交于你去查办,不可有任何偏私之举”。
郅都回道“臣下谨遵陛下召命”。
天子刘启又对丞相申屠嘉说道“丞相,朕已命人查办,不过丞相之孙便要暂且被廷尉带去,若查明真相,此子于过,朕自会令其妥善归家,丞相以为如何?”。
申屠嘉扯开众臣之手,回道“臣相信清者自清,若到时臣之孙无过,还望陛下治晁错诬陷之罪”。
“丞相放心,若查无实证,朕定会治晁错之罪”。
在散朝之后,廷尉左监郅都,便到丞相府中,将申屠嘉之孙申屠去病带至廷尉署,临行前,申屠嘉还对孙子说道“祖父相信你定是被冤,你放心前去,绝无人敢将罪过强加于你之身”。
听到祖父的话,申屠去病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就这样,申屠嘉被天子刘启与晁错一起演的一出戏给骗了,自己傻乎乎的跳入了坑中,郅都虽明了此事,但这是陛下之意,且他至忠于天子,他人之事当然是不予理睬。
廷尉署正堂上,郅都跪坐堂中,令狱卒先将县令陶樾与县尉张德及酒舍之掌柜尽皆押入堂内,郅都望着下站的三人,厉声道“你等人可知,汝之罪”。
三人立即下跪,陶樾问道“大人,前些时日您不是已审问过,我等已将全部事实和盘托出,还要再招什么?”。
郅都怒气冲冲的指着陶樾道“你等是已招出,今日便是要你三人与申屠去病对质,你等可敢?”。
陶樾与张德连忙回道“大人,小当然敢无其对质”,两人尽皆知道,老老实实的说出来还有可能不用连累家人,而一旁的酒舍掌柜则是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当然尽皆被郅都看在眼中。
郅都道“将申屠去病带上堂来”。
只见一身着华服之男子在士卒推搡之下,不情不愿的走入堂中。
“下站者,可是申屠去病?”。
只见此人趾高气扬,不屑道 “大人既知我为谁,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郅都望着眼前嚣张的申屠去病,厉声道 “你如今只是本署一囚徒,竟敢如此嚣张!本官问你什么,你只管做答便是,再敢如此,定要你试一试廷尉署中的酷刑”。
申屠去病,此时心中有些害怕,磕磕巴巴的回道 “你…你怎敢如此,我可是丞相亲孙,你怎敢对我用刑”。
“我不管你是何人之孙,只要到了我这廷尉署,一律只有一种身份,那便是囚徒!”。
闻郅都此言,申屠去病脸憋的涨红,一句话也没再说出口。
郅都指着申屠去病,问跪在一侧的三人道“便是他指使你等在霸陵原做那丧尽天良之事?”。
陶樾、张德两人齐道“是,大人,一年前一人来到霸陵原开设酒舍,并拿五十金赠于我等,我二人年俸总合不过一千石,哪里见过如此多黄金,便收了此金。
不想,此后不久,便有一人来到县署之中,用受贿之事要挟我二人,并说他是当今丞相大人之亲孙,我二人有把柄在其手中,只得听其摆布,如今想起来当真是后悔莫及”,说道此处两人尽皆是痛哭流涕。
申屠去病听到此话,当真是冷汗直流,指着二人,道“胡言!简直是满口胡言!我从未见过你二人,怎能如此诬陷于我”。
“住口,本官未让你开口,不准插嘴”。
郅都指着酒舍掌柜道“你可是丞相之家奴?为申屠去病所用,到霸陵原做恶”。
酒舍掌柜道“我…我……”。
郅都见此说道“若你不承认此事,本官可到丞相府中寻人,来一一辨认于你,定会有人能分辨你是不是丞相家奴,再者,你若不说实话,你之家可不仅是要灭族,更要受凌迟酷刑,你也要想好再说”。
一阵心理搏斗后,此人终于招出来申屠去病如何命他去霸陵原,如何行贿县官,又如何与之勾结获取不义之财。
申屠去病闻此,痛哭流涕,瘫倒在地…………
当夜,郅都便将此案之始末卷宗,以及廷尉署之判决,一并呈报天子。
天子刘启同意廷尉之判决,将申屠去病斩首示众,霸陵原县令陶樾,县尉张德斩首示众,家人罚为奴婢,并抄没家产,而那酒舍掌柜则被判为灭族…………
此案一出,朝堂震动,天下皆知,申屠嘉本要在家中拔剑自刎,以死谢罪,被其子几次拦下,最终只得,以老迈之躯,脱去赤袍负荆请罪,到未央宫请罪。
见到天子痛哭流涕,便跪倒在地道“陛下,臣无脸面到九泉之下见高皇帝陛下,以及孝文皇帝,臣愿以死谢罪”。
闻此,天子刘启自然是不同意,有汉以来,还未有过处决丞相之事,他可不愿像孝文皇帝,一直背着杀弟杀舅的名声,道“丞相不必如此,此非丞相之过,乃是申屠去病咎由自取,丞相最多只是监管不严,怎能要以死谢罪”。
申屠嘉一边痛哭,说道“臣是再无晚年做这大汉丞相,请陛下另选贤能之士”。
闻此天子刘启道“既然如此,朕便准许爱卿辞去丞相一职,但爱卿之爵位,朕绝不削回,爱卿便回封地以养老吧”。
至此,历经高皇帝、惠帝、孝文皇帝以及当今皇帝的四朝老臣申屠嘉,就此退出了大汉帝国的政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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