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说，有所为有所不为。这话对白子蕲的触动还是很大的，他还有点羡慕。
为天神效力，谈何“有所不为”？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白十也不解，贺骁图的是什么？
但他来不及问，灰鹦鹉就拍了拍翅膀道：“莳媄神传来消息，幻宗派刘青刀守在腰子湖底。”
“他受伤不轻。”这个时候，白子蕲依旧恭敬有礼，“有劳二位仙神了。”
……
血魔现身，贺灵川就知道麻烦来了，当即吩咐所有人散开，队伍呈扇形前进。
果然也就三五息后，朱大娘忽然传音众人：
“上面！”
贺灵川的浮生刀也凭空自现，嗡一声报警。
好重的杀气！
贺灵川脚步一错，往前弹出。不过一金一银两捧寒芒闪过，比他速度更快。
轰隆一声，贺灵川所立之处炸出个大坑，脚边一块磨盘大的坚石被炸起两丈多高。
银光是幻宗宁长老炼制的“多礼散”，本体是一枚梭镖，柄舱带橙白两色火油。击中猎物时，双色火油混合在一起，立刻产生强劲爆炸。而宁长老的神通，能让一些自炼的法器、箓咒的威力放大，从几倍到十几倍，对强大的修行者都产生威胁。
先前幻宗与天宫两支队伍混战，对方只要一扎堆，宁长老就喜欢放它们出来把人打散，效果奇好。
贺灵川要是和伙伴们走在一起，这一下就会被炸得人仰马翻。
可惜啊，他平时多用昊元金镜观察战场，把几个仙人的路数都记在心里，知己知彼。
那一道金芒则是肖文城的本命法器之一，句芒金剑。
这就是很符合常人印象中“飞剑”的定义，以神通驭使，飞速刺敌。但这剑乃是用句芒神鸟的尖喙制成，特性之一就是飞行中会发出无比刺目的光芒，令敌人无法直视。
幻宗仙人刚露面，就是肖文城和宁长老一起出手，要将贺灵川杀灭当场！
千幻在识海中的战斗已到危亡关头，对门下提的要求只有一个字：快！
斩杀贺灵川，越快越好！
漫天烟尘当中，一个灰影闪现出来，谁也说不清他是被炸飞还是自动避开。
这个影子当然就是贺灵川。
一枚扇形小贝壳刚好从他手上掉落，裂成了五六瓣。
两名仙人看到它就来气，因为这是先前贺灵川赶赴虞村作战之前，肖文城亲手赠给他的战备物资，这枚贝壳得自千幻，能够替物主吸收一次强大的攻击。
当时他作为友军参战，幻宗当然要有所表示。不过贺灵川一直都没用上，直到现在拿出来，却是用来抵御幻宗仙人！
自己给出去的盾，顶住了自己扎过去的矛。肖文城憋了一肚子气，又恨自己那时有眼无珠，当下左手张开，掐了个鹤爪形印诀，大喝一声：
“定！”
句芒金光爆涨，空气中弥漫的灰霾浓雾通通掩盖不了它的光辉。
这光集作一束，探照灯般打在刚弹开的贺灵川身上，把他整个人都映得金灿灿的。
但在光束正中，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贺灵川的身形被定在半空。
别说人了，衣袂不再翻飞，发丝也一动不动。
从他手里掉落的贝壳也凝固在他脚边，上下空无一物，但它就那么静止了。
这便是句芒金剑的第二重用法，定身术。
只要是被金光照见的身影，就无所逃遁，会被死死摁在光束之中，时限七息。
七息，被仙人盯上的倒霉蛋够死个七八次了。
此时宁长老甩出去的两相飞环也到了，打着旋儿，自贺灵川左右两侧相向飞去。
要是被击中，大活人瞬间就会被切成三段。
宁长老和肖文城可谓是配合无间，肖文城刚把敌人定住，宁长老的飞轮就已经杀到，快得让人眨不上眼。
然而飞环还没碾到贺灵川身上，一捧蛛丝射来，黏住飞环就往后拖。
另一枚飞环则被电射而至的紫金大棒磕飞，虽然没被打落，但准头还是被带歪，从贺灵川侧边飞过。
鬼猿投棒子的本事还是跟贺灵川学的，也早就出师了。
当然仙家法器有纠偏的能力，飞环自行划了半圈调头，再次朝贺灵川扑去，用时极短。
这一式就与浮生刀的“一击必中”非常相似。
前方的句芒金剑也不是吃素的，一边发光定人，一边朝贺灵川射去。
两大仙人联手，区区一个修行者没有半点活下来的机会。
可就在飞环被鬼猿的棒子磕飞那一瞬间，贺灵川体表突然冒出大团黑烟，犹如乌贼喷出的墨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说来也怪，句芒的金光什么灰霾烟尘都能穿透，唯独照不穿这子夜一般的黑雾。
然后，黑雾居然就能动了，其中打出一道银光，与句芒金剑相击。
锵一声，金铁交响。
句芒金剑被打了回去，落到肖文城手里已经变回原形。他低头一看，剑身倒是完好无损，
但不再发光，并有几道黑雾缠在剑身上。
仔细一看，黑雾里面隐约是些细小的鬼影，有头有脸有身，朝他无声嘶吼。
肖文城挥剑两下，居然挥不去黑雾，不由得大讶。
句芒的光芒专破邪祟，这些黑雾是什么东西，不仅不怕句芒的光华，反而敢附在剑身之上？
他多用几分真力，句芒剑重新焕发金光，那几缕黑雾才悄然消逝。
再看对方那道银光，一把长刀罢了，刀柄是龙首衔环，除此之外平凡无奇。
不过，什么凡间武器能与句芒剑这样的神物对磕，还分毫无伤？
那一大团黑雾落地后并没有消失，只是显出其中贺灵川的身形，又转作熊熊黑火。
肖文城皱眉，这些黑雾不似神通，反而有那么一两分熟悉，倒像是他睽违已久的一样物事：
业力。
他瞪着贺灵川道：“你是什么东西？”
凡人都有业障缠身，久而久之便影响势运，但业力能具象化，还能用于对敌战斗的，他真是闻所未闻。
并且他也记得仙尊在石龙峰上说过，在贺灵川身上找不见一丝业力，这很不正常。
没想到这小子是收发由心，眼下放出来的业力之繁冗、纠缠、浓厚，在肖文城生平所见都排得上前五号。
有这种本事的，会只是个修行者吗？
换个角度看，谁都有资格被这么多业障缠身吗？换作普通人，早就暴毙当场！
啪嗒，细小的几声传来，那枚贝壳落地了。
朱大娘挡在众人面前，还没变回原形；而贺灵川踏前两步，浑身黑火渐渐消失。
“肖掌门，我为贵宗两肋插刀，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肖文城微噎。
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明面儿上，人家自从进了颠倒海就一直帮助他们对抗天魔，仙尊笃定他心怀鬼胎、暗害幻宗、封锁盘龙孤城，那也是口说无凭，拿不出一点证据的——
识海里的事儿虚无缥缈，怎么拿实证？
可是肖文城作为幻宗掌门，无论千幻说什么，他都得照做。
这和他信不信无关。
所以他只能含糊道一句：“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贺灵川自嘲一笑：“早知贵宗嘴脸，我就该答应白子蕲的请求。”
白子蕲邀他同灭幻宗，他没同意，反而派朱大娘和手下援助幻宗。现在倒好，幻宗要对他们斩尽杀绝。
宁长老怒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仙尊被困盘龙孤城都是你捣的鬼！”
“哦？”贺灵川瞥他一眼，“你瞧见了？证据呢？”
哪需要什么证据，仙尊的话就是铁律！不过这话连宁长老也说不出口。
贺灵川目光一扫：“刘长老怎么没来？”
幻宗只剩三个长老了，外加一只血魔。本来朱大娘先前还跟他商量，要是跟幻宗打起来，就先杀伤势最重的刘长老。
哪知刘长老根本不在这里。倒是肖文城等人衣袍上都沾着血迹，想是先前与天宫战斗所染，看起来杀气腾腾。
贺灵川刚问完话，忽然头也不回反手甩刀，朝万俟良而去！
这一下毫无预兆，万俟良刚反应过来，刀尖已经擦过他的脖颈，射向身后的黑暗。
那里好像传来一声嘶吼，听在耳中特别难受。
万俟良大惊回首，发现一缕红雾急缩回去。
原来他站得太靠外了，这红雾从后头悄然飘近，就想上身。
结果又吃了贺灵川一刀。
“为什么！”血魔就是想不通，贺灵川怎么能看见它！
它已经把自己压缩又压缩，离贺灵川又远，况且贺灵川直面肖文城这大仙人，哪有心思盯着它？
三次了！但凡它一靠近，必定被贺灵川揪出来。
而贺灵川的举动引发了新一轮的战斗，宁长老向董锐出手了。
手一指，一道飞环出击。
这是很标准的仙人起手，肖文城也没料想它能一击功成，但贺骁和朱大娘只要回身援护，肖文城和血魔的攻击就是连绵不绝。
哪知这两个家伙压根儿不理这记飞环，置同伴安危于不顾。
朱大一捧蛛丝直取肖文城，因为贺灵川的话一秒前在它耳边响起：“大娘，肖文城就交给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