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开始飘雪,雪花比较小,点点坠落在本就堆积了薄薄一层的雪上。
顾飞沉的办公室内却燃着炭盆,温暖如春。
左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发现顾飞沉已经坐在沙发上,饭菜都摆在了茶几上。
他面前是并排放着的两个碗,以及卖相极佳的两道菜,旁边是牛肚瘦肉花生桔皮汤。
他正伸手用大木勺从食盒的小钵中将粥盛到瓷碗中,毛衣向上挽着,动作不疾不徐,眉目低垂,神态安恬。
就连右眉处的那道疤,在此时都没办法破坏他此时安然的状态。
左荔站着欣赏了这衣服画一般的画面,直到顾飞沉颔首示意:“一起吃。”
左荔脸有点热,嗯了一声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顾飞沉将筷子递给她,见他心不在焉的,想了想,低声道:“我没让她进来,被李秘书拦着。”
左荔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顾飞沉说的是谭蓓。
她羞意更甚,他这是误会她刚才在吃谭蓓的醋吗
实际上并没有,她相信他的为人!
可总不能解释说,她刚才觉得他好看极了,所以才发呆这种话吧
左荔自认脸皮还没有厚到那个程度。
顾飞沉吃了一会儿,突然不确定问道:“今天不是刘阿姨掌勺吗”
左荔立刻心中一动,看来李春长之前没有跟顾飞沉说她亲自下厨这件事。
于是,来了卖关子的兴趣。
她用空碗打了一勺汤,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香醇浓郁,在吞下去之后,口齿生津,味蕾都被刺激得复苏,并且胃部也觉得暖暖的。
在这下雪天喝上这么一盅汤,会让人觉得幸福感油然而生。
“顾先生猜猜是谁做的”
顾飞沉看向她。
大概左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此时双眼狡黠灵动,眼底星光点点,熠熠生辉。
顾飞沉嘴角一勾,已然明白这饭菜是谁做的。
不由的,再次吃饭菜的时候,细细品味起来,半分不像之前一般赶时间。
嘴里却道:“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谁还有这样好的厨艺,怕是比国营饭店的人,都要做得好吃。真可惜……”
左荔赶紧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之前没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简直是遗憾。”
左荔眼角眉梢露出一丝得意,却尽量压住:“顾先生,你放心,这是我做的。以后我会偶尔做给你吃的。”
经常做,就没那么值钱了。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那就是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她如今这算不算是成功抓住了顾飞沉的胃
“原来是太太做的,那我今天要多吃点。”
顾飞沉语气依旧平淡,眼底却夹杂着笑意。
左荔看到他的表情,立刻明悟过来。
顾飞沉定然早就已经猜到是她做的,却故意配合她玩耍呢。
左荔有些恼,更多的却是甜。
他不是这样会逗弄别人的人,想来是因为想让她高兴一下,才会那么说。
她红着脸喝粥,一时办公室中又静默下来。
这静默中,还有丝丝暧昧温情涌动。
左荔见顾飞沉果然添了半碗粥,嘴角勾起,压都压不住。
却还是故作淡定地提醒:“顾先生,你胃不好,一次不要吃太撑。你放心,这几天我都给我做。”
说完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赶紧不语了,眼睛悄悄地去看顾飞沉。
嗯,在安静地吃着饭菜,没理她。
等到顾飞沉吃完又盛的半碗粥后,放下碗筷。
用手帕擦拭嘴角,修长的手指动作不疾不徐,透露出良好的修养。
他道:“听太太的。”
左荔咬了咬唇,却没忍住欢喜,侧头后,任由自己露出笑意。
和顾飞沉呆在一起,她好像更多的就是高兴。
吃完午餐,时间实则已经下午两点。
顾飞沉忙着处理公务,而左荔没有立刻赶回家,反而准备去后厨找赵蕾蕾。
她在这个世界,关系好的除了李太太,就是赵蕾蕾了。
不过因为彼此身份原因,李太太不能交心。
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和赵蕾蕾说话。
结果没想到,这轧钢厂后厨是个八卦聚集地,此时又是那几人在说八卦。
但这一次八卦的主角不是她和顾飞沉了,却也是她认识的一个人。
孙红梅磕着瓜子,裹着军绿色的大棉袄,嘴巴机关枪一样吐着话:
“之前我看到谭蓓那小贱蹄子,拎着食盒脸色难看地从办公楼二楼下来,一看就知道是勾引失败。
谁不知道咱厂长从不拿人民的一分一厘,她以为她长得骚,厂长就会买账也不看看自己脏不脏。
要我说,咱们厂就不应该留下这种人,没得败坏我们厂这么多女同志的名声。我们这些已婚的就不说了,厂里多的是还没结婚的小丫头片子呢。”
王桂英这个同样嘴碎地赶紧接话,“我也看到了,你们说这谭寡妇不是和杨黑心勾搭在一起了嘛。
怎么这会子居然跑到厂长面前献殷勤了难不成她还想一个人伺候两个呸,我是个女人都嫌弃她脏。”
“这件事我知道。”瘦巴巴的,眼睛却转得老快,一看就是那种鬼灵精的女人开口。
这人叫邓丽,也是这后厨喜欢八卦的女人。
“在咱们厂长没结婚之前,这谭寡妇就打过厂长的主意。有一次厂长走得晚,她还穿着清凉往厂长办公室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李秀兰推了推她:“你个婆娘要说就说,别打哑迷。难不成这谭寡妇被厂长那啥后,厂长不认账”
“呸呸呸。”丁丽啐了李秀兰两口,道,“我可没这么编排厂长,那厂长可不是那种人。
那谭寡妇很快就被赶下来了,和她一起下来的李秘书,还十分严厉地让她以后别来了。
谭寡妇当时哭成泪人了,可李秘书面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孙红梅嗤了一声,突然想到了左荔,她心中对左荔很是恼怒。
自从对方上一次留下那句话后,她做了好几天噩梦,梦到自己被开除了。
此时脑子压不住嘴,嘀咕道:“由此可见,咱们那位厂长太太手段多么高明。谭寡妇衣角都碰不到的人,被她无声无息拿下了。”
孙红梅这话一出,一时之间没人接话。
她们大多因为上次的事,不敢八卦左荔了。
左荔翻了个白眼,这又说到她身上了。
这孙大妈就这么讨厌她
她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吗
她可不欠这孙红梅的!
当初这轧钢厂工位,分明就是左家父母私底下塞给孙家不少钱,才拿下来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
就在左荔进退两难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一扭头,就见谭蓓正红着眼睛盯着她。
谭蓓不等她开口,手紧紧攥着,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像是哭的笑容。
“我的确像她们说的那样做过,但那个时候,你还没和厂长结婚,所以我不觉得自己错了。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私底下更难听的话,我也听过。可今天……”
谭蓓吸了吸鼻子,眼泪落了下来。
她看着左荔,这下子嫉妒毫不掩饰:“我就是嫉妒你好命,能遇到顾厂长这样的男人。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去找他,他怎么说的吗”
谭蓓轻笑,被泪水朦胧的眼中,似乎陷入了回忆:“他说,让我好好活着,不应该轻贱自己。
你不知道,他当时明明很冷漠,但我就是能感受到,那一刻我是被尊重的。
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做梦都想要靠他近一些。也想让他看到,我好好地活着!”
谭蓓靠近左荔,在她耳边嗤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杨老三凑在一起吗因为我想要帮他,最后我也做到了。”
左荔原本只是同情谭蓓,可在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时,脑海中像是被雷电劈开了一道光。
一时之间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言语。
顾飞沉利用谭蓓接近杨老三,然后探听杨志山的事情吗
他居然利用一个女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左荔想起自己认识的顾飞沉,觉得不太可能。
顾飞沉不是这样的人!
但,她真的了解顾飞沉吗
谭蓓似乎也没必要骗她。
左荔神情恍惚,忆起早上赵淑芬那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的感觉。
一时之间,冷的牙齿似乎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