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客车上,季小青陪着钱虹虹坐在一起,韶云在她俩的身后坐着,一路的风景在钱虹虹的眼里,已经毫无兴趣,沉默的她,内心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明天去看生病的外婆。
钱虹虹的沉默和苦闷,让季小青和韶云的心情也很沉重,有时候劝慰的言语显得非常苍白,无声的沉默是这种心情最有效的共鸣,一个人的痛苦被三个人分担着,或许在钱虹虹的心里会有一丝的欣慰,两个老同学的情谊,在支撑着她那颗快要痛裂的心。
夕阳彻底落山的时候,客车到了庙堂车站,季小青拍拍钱虹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虹虹,别太难过了,明天早点去看看你外婆,会好起来的,我先回了,韶云再陪你一起走吧,早点回去休息,再见!”季小青往区委大院方向走去。
韶云陪着钱虹虹一道,走在往医院方向的路上,“钱虹虹,你外婆家远吗?你明天怎么去啊,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还不知道怎么去,爸爸和妈妈这两天都在县医院开会呢,外婆家在小溪那边,不通车,以前都是爸爸拿自行车搭我去的,有十几里地。我自己骑不来自行车,实在不行我明天起早走过去,估计中午能到。”钱虹虹一路沉默的心,在韶云的关心下打开了,轻声地和韶云说道。
听着钱虹虹的话,韶云想了一下委婉地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去年就学会骑自行车了,我明天骑自行车送你去,这样来回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走路去得要一天才能来回,会很累得,周一还要上课呢。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借到自行车,我们村子里,有自行车的人家很少,怕不好借到,我舅舅有自行车,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起来这事。”
钱虹虹听了韶云的提议,内心一下子暖暖的,也许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韶云的话无疑就是温泉一样,暖着她的心,她因感动而落泪,“韶云,谢谢你,我爸的自行车在家呢,你等下把它骑上回家,明天早点来接上我,送我去外婆家,你等会儿,我把自行车牵出来。谢谢你韶云。”钱虹虹在韶云的目光中跑进医院的大门。
不大一会儿,钱虹虹推着一辆大半新的长征牌自行车,来到大门口,“哝,这是自行车钥匙,你拿着,车子有气,我爸好像刚打过没多久。我一个人,就不留你在家吃饭了,你骑自行车回家,快天黑了,路上骑慢些,明天七点左右我在这等你。”钱虹虹把自行车交给韶云,转身进了医院的大门。
摸着自行车的羊把,韶云非常感慨,自己还是去年在舅舅家学的自行车,因为学车差点摔坏了腿,还把舅舅的自行车摔变形了,好在舅舅没有责怪,最后总算能骑车子了,那种心情,是一生难忘的,但会骑车,并没有车子可骑,车子可是奢侈品,不是普通家庭能买到的,需要发票才能购买,一般都是国家机关,厂矿单位,工作人员上班的专利。
在骑上钱虹虹家的自行车时,韶云感觉世界变小了,路变得短了,从医院回家地走需要一个多小时,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速度啊,这就是科技给人类带来的震撼和感觉。
骑着自行车回家的韶云,引起母亲和家人的惊奇,都猜测他骑了舅舅的自行车。韶云没有解释,而是把自行车推进屋里直接锁上,怕被别人推走,就是哥哥,韶云也要防着,一旦看见车子,肯定心里痒痒,想骑着溜达几圈,但韶云怕把钱虹虹的自行车弄坏了,影响明天的行程,就把车子锁的牢牢的,谁也不让摸。
第二天早上,韶云起得很早,和母亲简单地说了一声,要去送同学,可能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就匆忙地喝了几口稀饭,噎了一块馍馍,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春天的天气越来越暖,在这春日融融的氛围里,早晨的空气清新怡人,韶云骑在自行车上,如草木逢春,内心舒畅,生机盎然。
等在医院的大门口,扫地的清洁阿姨,在晨光中挥舞着扫把,不停地聚拢着被风刮着的树叶,等不到几分钟,钱虹虹出现在门前,今天她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宝蓝色的上衣配着黑色裤子,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是家里最好的营养品,有奶粉和红糖,还有一些糕点。
“早,韶云,你吃早餐了没?”钱虹虹看见推车等着自己的韶云轻声地问道。
“我在家吃了,你有没有吃,可以走了吗?”韶云回答着,然后接过钱虹虹手里的袋子,放在自行车的前篮子里,用绳子固定住,同时把一个软质的垫布,从篮子里取出来垫在后座位上绑牢,然后自己先上车,两腿支撑着自行车,让钱虹虹上来在位子上先坐稳了。叮嘱着钱虹虹抓紧自己的衣服,韶云缓慢地蹬着脚踏板,稳稳地带着钱虹虹在晨光中往小溪方向,钱虹虹的外婆家驶去。
韶云骑在自行车上,内心一直很紧张。他虽然会骑自行车,但不是太熟练,生怕把钱虹虹摔着了。小心翼翼地沿着路边骑得不快,但身上还是紧张的出汗,钱虹虹坐在后座上,垫着的软垫让她很舒适,她非常信任韶云,觉着坐在他骑得自行车上,比爸爸骑得还稳当,她身体不沉,习惯性地把手环抱在韶云的腰部,或许在潜意识中,坐爸爸的自行车习惯了。
骑车的韶云在钱虹虹的手环抱在腰部的那一刻,内心一阵紧张,感觉有点不自然。但他全身心地看着路,不敢分神,往小溪村方向的路都是土路,有些凹凸不平,骑着还是非常吃力。
一路行去,一路绿色,一路花香,一路蜂鸣蝶舞。春天的景色在早上红彤彤温和的太阳光线中泛着迷离的色彩。
过了一座小石板桥,是一段上坡的路,韶云用力地踩着,后边的钱虹虹感觉到有些吃力的韶云,出声道:“这是上坡,你停一下,放我下来走上去。”听到钱虹虹的话,韶云本来还想加把劲,就上去了,但怕用力过猛踩坏了链条,就得不偿失了。随即停稳车子,待钱虹虹下车后,也下了车,用手推着车,往上走。
钱虹虹的手搭在车尾的坐垫上帮着韶云用力,正推着车子的时候,韶云感觉一阵轻松,两个人默默地推着车子,往坡上走去。
仿佛攀岩一条石基一样,抬眼望去,坡度还是很长,走了几分钟来到一处相对平缓、开阔的路段。
两个人停了下来,韶云把车子扎牢,抹着脸上的汗水,极目望去,开阔的视野中有一片绿色的庄稼田野显得遥远而深邃。
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韶云,钱虹虹递过一块手帕让韶云擦拭汗水。韶云看看钱虹虹和她递过来的手帕,犹豫了一下,看钱虹虹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就接了过来,轻轻地擦拭着汗湿了的眼睛,淡淡的香气钻入韶云的鼻孔,那一刻,韶云脑海中一阵清爽。
远处旷野的坡上,野蔷薇正在盛开。大朵的白色蔷薇洁白如雪,一丛花蕊如针如丝,根根金黄圆润,在阳光照耀下,绚丽、刺眼。
相比之下,粉红色的蔷薇就娇小得多,也柔媚得多,它虽然美艳如霞,但没有白色的耀眼、霸道。不过对于蜜蜂,它们同样可爱,同样难以抗拒。
蜜蜂飞舞在花朵之中,嗡嗡嗡地尽情歌唱,旁若无人。看着这些蔷薇,钱虹虹想起小时候与舅母坐在外婆家的风火墙的大门口,用新竹枝,插上蔷薇花的乐趣来。
转脸看看韶云,再闻着路边的花香,此时的钱虹虹,突然有一句感慨的话在内心打转:四月的花香,不如你的温情,韶云谢谢你。
休息了一回儿,韶云带着钱虹虹沿着坡地的路往前骑去。
一丘水田里,一个农人正在春耕;他的一边是刚刚新翻的泥土、一边仍是绿油油的红花草;似水沤着天,亮亮的一片。看着这幅图画,钱虹虹倍感亲切,好像回到了童年时外婆家的原野。
前面有几户人家。入村道路整洁、平坦。路的外侧坡度很陡,但长满了古老而高大的树木;路里侧是一米高的石坎,整整齐齐,规范划一。石坎上住着一户人家,就是外婆家,木房用桐油抹得红亮而古朴。门前场院虽然不是很宽,但干净、平整、开阔。
最能体现主人会过日子的地方,要数房子东西两边的院子,也就是空场院左右两边,对称地种植着杨梅、柚子等各种果木。而体现主人品味的,则是场院临路一线修整非常得法的小花圃。
快进村庄的时候,韶云不再骑车,而是推着车子跟在钱虹虹的身后,让钱虹虹带路,一路向她外婆家的院落走去。
进村的时候,韶云是想着不进了,在村子外边等钱虹虹,但钱虹虹不答应,要他跟自己一起去外婆家,在钱虹虹的坚持下,韶云硬着头皮跟着钱虹虹去看她外婆。
床榻上,眼睛塌陷的老妇人,抓着钱虹虹的手,灰色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光亮。钱虹虹握住外婆干瘦的手,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涌出:“外婆,你咋了,寒假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难过到更咽,钱虹虹在询问外婆的病情。
“虹虹,没啥,外婆没事,看见你,病就会好的,孩子不哭,啊。”替钱虹虹擦着脸颊上的泪,爱抚的摸着钱虹虹的脸。
坐在边上的韶云也忍不住心里难过,但没有说一句话,在钱虹虹舅舅的陪坐下默默地听着钱虹虹和她外婆叙话。
午饭过后,钱虹虹在外婆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跟着韶云离开了院门,路上钱虹虹沉默不语,她内心比较沉重,看外婆的病情要好转,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