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中堂。
刘氏面对土猴儿,嘱咐道:“老八,这次辛苦你了,带着礼品到山东地界去一趟,把水柔接回来,看到信物,他们会明白的。”
“嫂子放心,老八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贴贴。”
土猴儿说着接过刘氏手里递过来的信物,这是一个碧玉手镯,做工精细,透着灵动,盒子被刘氏包裹的很仔细。
看着土猴儿的背影,刘氏的心动了动:“东山的话或许有道理,此次就看你能否把事情办妥,如果你心存不轨,那就别怪嫂子心狠了。”
土猴儿带着信物出了金家大院,路上他几次把手中的信物拿出来,又放回去,内心在激烈的斗争着。
跟随土猴儿的是四个金家的护卫,带了一车的礼品,目的地是山东地界以前的金家宗族,接回少奶奶水柔。
水柔是金东山的宗族人,指定的儿媳妇,一切都是古羌人的传统,为了血统的传承和族人的纯净,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就会选定夫婿。
金再启到了弱冠之年后就要接回水柔,这是金东山和族人的约定,如今金东山出事,刘氏必须尽快完成儿子再启的婚事。
土猴儿知道,此去山东是接金家的少奶奶回来完婚,按说金无敌不在了,土猴儿动了离开的心思。
如果把一车礼品自己带走了,从此离开临县,回到山东自己的老地盘,一样过的逍遥快活。
但他反复权衡,又贪恋金家地下秘库里的财宝,总想着有机会博得嫂子信任后,接近秘密库房,夺取财物。
车和马,在路上追逐着随风而滚的干草团,深秋的景色,十分苍凉,土猴儿和马上的人,都可以看到前面,渐渐远去的旧陪都高墙了。
太阳已经西斜,在斜阳中看来,古城塔,似乎更加巍峨,也更显得苍凉。
在土猴儿带着家丁礼品出城后,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锦衣男子,远远地跟着车辆,不紧不慢地跟着。
从神态上看此人,并不属于金家一群人,他低着头,谁也不看,他的神色看来,虽然平静,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思潮起伏,感槪万千,想得很多。
此人是金家的影子卫洛宾,唯一一个死忠于金无敌的人。
落魄时被金东山救助,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他被金东山安排在金家,负责保护刘氏和金家的安全。
就是哑巴不能开口说话。
哑巴接到刘氏的信息,知道金东山殒命,悲痛不已,按照他的想法,准备到卧龙冈为金东山报仇。
但被刘氏阻止,“东山早就预测到自己的一切,这是无法改变的,洛大哥不要再去冒险,这里有一件事情拜托大哥去做。”
洛宾流着泪,默默地乔装打扮,尾随土猴子而去。
土猴子一行,路上不敢耽搁,很快就到了山东地界,看着熟悉的土地,土猴子内心起了波澜。
又想着是不是就此留在这里,不再回金家。
这时候,一辆马车由远而近,路过身边,车夫勒住缰绳。
“这不是土猴子大哥吗,可还记得我土拔鼠?”
车辕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臃肿,头发稀疏,秃头秃顶,眉角上挑,眼珠子又黄又小。
眼皮子外翻着凸起,远看像个金鱼眼。
“哈哈,还真是你土老弟,有些年头没见了,在哪搭伙?”
看到车辕上的男人,土猴子口中发出讪笑。
“这不,大哥走后,投到鞭杖行里做赶脚,刚从三道坎子回来,给龙门观的水家送货回程,大哥您这是打哪来,到哪去啊?”
这个土拔鼠似乎对土猴子很熟悉,一见面,就一股脑地把自己掰扯的清清楚楚。
“巧了,我也是到龙门观水家办事,道上可清净?”
土猴子最关心的还是路上的安全。
山东地界,天荆地棘,遍地萑苻,盗贼出没所在,但凡走道,生死不由命,随时都会遇见劫匪。
“放心,这段时日,青帮的刘三爷控制着,这一带没有他的话,没人敢出来搅浑。”
土拔鼠的话,让土猴子一惊。
土猴子深知刘小辫子、刘三爷的心狠手辣,早些年做劫匪的时候,得罪过他的手下,差点丢了小命。
后来又遇到金东山,知道自己呆在山东地界,没有活路,才跟着金东山出走。
如今一听到刘三爷的名号,再不敢有留下来的打算,只有临县金家才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
“谢了,兄弟,有空再喝两杯,告辞!”
得了消息的土猴子,不敢久留,急忙打马而去。
龙门观水家大院。
土猴子带着家丁赶着礼品车到了门前,开门的是水家的老管家水门盯。
“这么晚了,打扰您啦,我是临县金家过来拜见水老爷子的。”
土猴子把马儿拴在门柱上,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水门盯把门裂开个缝,探出头来,看着几个灰头土脸的男人,都用方巾裹着头,黯淡的灯光下,看着有些另类。
不免心中一虚,他把门板往前推了推,咂咂嘴。
叹口气道:“唉,俺这老眼昏花的,眼睛也不好使了,看啥都是双影儿,耳朵也背了,你说的临县是啥地方?那个金家又是干啥子的?”
“老管家,您记得金东山不?俺是他的八弟,以前到水家来过的那个土猴子啊,您仔细瞅瞅俺。”
土猴子赶紧上前一步,弯腰施礼,深埋着头,用斜眼的余光从门缝中,瞟着这个埋汰的老干货。
撇撇嘴,这要不是看在水家老爷和金家少奶奶的份上,他才不会甩一个残年落魄的看门人呢。
正僵持着,门内的院子中,有人往门房走过来。
“水管家,这么晚了谁呀?怎么不开门让他们进来?”水家老爷语气严厉地询问道。
听到水家老爷的声音,土猴子一阵欣喜,提高嗓音喊道:“水老爷子,临县金家,金东山的兄弟老八拜会您来啦!”
满脸烦躁的水老爷子,正心里窝着火呢,他把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老管家水门盯,看他扒着个门,佝偻着身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金家贵客,屋里请,水某失礼了。”
水门盯看着水老爷的面色,慌忙把门打开,躬身退到门后边,嘴里不停地絮叨着,“真没看清,是贵客,看这弄的。”
土猴子没有理会水门盯的絮叨,昂起头,指挥着家丁把车上的礼品弄进院子,自己赶紧满脸堆笑地迎着水老爷问候。
“老哥一向可好,大哥一直念叨着你呢。”
边寒暄边往怀中摸那信物。
走进门厅时,土猴子悄悄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轻轻地道:“嫂子有件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您,路上不安全,她说您一看到就明白了。”
土猴子这句话,让水老爷子大吃一惊,他知道有大事发生,金家来人,看来事情该办了。
白天他就心神不宁,特地采购了一批物品,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准备的,晚上金家的人就到了,这是应数,躲不开的。
捏着手里的包裹,不打开他都知道,这代表的什么。
“兄弟们先进屋吧,我这就吩咐伙房给你们准备酒菜,一路上辛苦了。”
水老爷子稳定了一下情绪,客气地请众人进屋。
转身对着耳房喊了一声:“湿婆,让伙房弄一桌酒菜,有贵客。”
“好嘞,俺这就准备!”
一个粗声粗气的女声应着。
水老爷子把土猴子让进客厅,一个精致的小丫头沏了一壶茶,安静地端到客人面前,“请用茶!”语气温婉,嗓音甜脆。
土猴子瞪大了眼睛,被女孩的灵韵给惊到了,水家怎么有这么通透的女孩儿,简直就跟玉雕的一样,看一眼,就让人像看到温玉一样养眼。
“水灵儿,把这个东西交给小姐,让她准备准备,你也收拾一下,一道去。”
水老爷摆着手,把土猴儿交给自己的信物递给小女孩,自己转脸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把想涌出来的心泪给憋了出去。
叫水灵儿的小女孩,接过丝巾裹着的东西,对着水老爷点点头,嘴里没有发出一个字,转身轻灵地飘出了客厅。
土猴子收回目光,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把茶杯盖拿在手中,不停地晃动着,做吹茶状。
后厢房。
烛光掩印着珠纱帘,水灵儿刚刚踏进门,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灵儿,是来客人了吧?老爷让你跟着我,你不愿意吗?”
出声的是一个苗条的女孩,鹅黄色的秋衫在烛光的衬托下,皇家气十足。
从侧影就知道这个女孩一定很美,头上的披肩长发已经被扎起,挽起了一个椭圆的髦髻,从头顶梳到脖子,丝丝缕缕都那么服帖,干净清爽,没有一丝头发自己跑出来。
婀娜的身体犹如一个瓷器花瓶似的,凹凸有致,不胖不瘦,高一分多,矮一分少。
女子一转身,一张上宽下窄的瓜子脸,细细的眉眼含着一汪清水,肤色白润,形态温和。
鹅黄色的衣裳让这个女子的魅力,有一种端庄华贵的气质,委婉大气,精致温润。
“小姐,灵儿从小就在你身边,是你的影子,你到哪儿,灵儿就到哪儿,愿意。”
水灵儿一边应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交到女子的手中。
女子身前是一个檀木梳妆台,桌面上摆着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没有盖子的首饰盒子,盒子里放着各种头饰。
接过丝巾裹着的包裹,女子小心地打开,一股绿色的灵气,直接从包裹着的盒子里散发出来,这是一个玉镯子。
仔细地看了一眼,女子把它带到手腕上。
悠悠地说道:“灵儿,我都准备好了,也给你收拾了行囊,既然我已经挽起头发,就该去做金家少奶奶了。只是苦了老爷,水家人的命运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