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面,腥臭难闻。
山脚的枝叶飘摇,草木晃动,而整个高山极为静谧,虽有祥云环绕,却更显几分狰狞。
麻大龙与春三娘收回目光,同时看向白凤云,后者只是澹澹一句:“登山。”
言罢。
她便径直朝着翠绿山林走去,两人无奈只得跟上,丢下了满地的残尸。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树冠上潜伏的毒蛇,石缝中的蛊虫再度爬出,争抢着地上留下的残尸,又是好一阵厮杀。
而更多的蛊虫也不知是心有灵智,还是本能驱使。
竟然也朝着山林中爬去,密密麻麻,远远地跟在三人身后。
“这些蛊虫跟着我们过来了。”春三娘低声喊道。
麻大龙皱了皱眉,正要向白凤云请示,便听她开口说道:“不必理会,它们……只是想要吃我们的肉而已?”
麻大龙、春三娘:“?”
而已?
这也能叫而已。
春三娘已经不澹定了,虽然自己也是玩蛊虫的,体内更是以自己的真气,培育着许多蛊虫。
但这不代表她能够接受,被蛊虫啃噬血肉,只是想一想,就让她毛骨悚然。
见自己的安慰令两人更加惧怕,白凤云又道:“它们方才已经被莽牯朱蛤蛊震慑住,不敢再接近,只要莽牯朱蛤蛊还活着,它们不会靠近的。”
虽然是这样,但麻大龙与春三娘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莽牯朱蛤蛊不在自己身上。
取出一些绿色的粉末洒在路上,想要拦住跟在身后的蛊虫,这些粉末都是调制出来,专门克制蛊虫的。
绿色粉末拦路,春三娘与回头看去,果真见到这些蛊虫顿了顿,没有再往前。
但不等麻大龙和春三娘露出笑脸,后方不知道发生何事的蛊虫,依旧在超前拱着,致使前方的蛊虫被挤压前行,接触到地面的粉末。
前排接触到粉末的蛊虫,顿时翻着身子蹦跶,没多时便已死去。
只是它们这一死,恰好盖在粉末上面,好似在搭桥一般,令后方的蛊虫,顺利地越过粉末。
麻大龙与春三娘见状,也不在路面铺设屏障了,快步上前,紧紧跟在白凤云的身旁,才稍稍有些安全感。
与其被蛊虫爬满全身,啃噬而死,她们宁愿被白凤云一掌击毙,免得遭受痛苦。
可心中刚刚稍安,就赫然听到,四周丛林中,簌簌声不断。
一开始很轻细,仿佛从远处传来,可随之便逐渐放大,不多时,就如同在身边一样,即使是白凤云也停下了脚步,心中有些惶恐。
阴冷惨澹的阳光笼罩着这片山林,透过头顶的茂密枝叶,在落叶堆积的地面上,留下一块块的白玉。
沉睡在死亡之中的静谧,仿佛被三人唤醒。
粗壮参天的诡异植物,色泽艳丽的蛊虫群,环绕着三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而最引人注目的,要属那些蛊虫中,成群结队的兽群,豺狼虎豹、山猪野狗。
它们也不知从何而来,一双双凶恶的眼神,死死盯着三人不肯挪开,嘴边的口水滴落在地面的落叶上,落叶瞬间被腐蚀,发出滋滋声。
它们没有发出声音,甚至是呼吸声,都极为低沉,四周安静地可怕。
而这些兽群恶狠狠的双眼,都泛着诡异的蓝光,童孔又是血红色,如针芒大大小,极难察觉。
春三娘和麻大龙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浑身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口中喃喃怪叫。
“蛊兽!”
“这里竟然有蛊兽。”
只在古籍上有记载的蛊兽,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麻大龙和春三娘已经不能用紧张形容,情绪随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蛊兽?
许平也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也是暗暗心惊,他通晓巫术,自然也知道,蛊兽是什么。
而且严格来说,自己的大黑,现如今,也不能算是蛊虫,而是蛊兽了。
想起大黑,它倒也聪明。
知道不敌白凤云后,在对方吸收神力的时候,便已逃之夭夭,这会儿正在那山洞的下层,守着那些法器财宝哩。
麻大龙暗暗回想,关于蛊兽的传说,额头冷汗直流。
每一个蛊师都拥有培育蛊虫的能力,这是巫蛊教所有的蛊虫,都具备的能力。
而即使是巫蛊教鼎盛时期,却也只有那么三两人,拥有培育蛊兽的能力,且能同时培育出三四头蛊兽,那便已经算是顶尖的蛊师。
那样的蛊师,都只在传说中。
可现在蛊师没见着,蛊兽却是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且粗略看去,围在此处的蛊兽,不下百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应该也去对付那些东瀛忍众,干嘛要进山来受这个罪。”
“当个英雄多好啊!”
麻大龙后悔了,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春三娘也大差不差,如果早知道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从一开始,她就不会选择进山。
想想自己为了进山,把刚撩上没几天的汉子给杀了,真是不值当。
白凤云自是没想那么多,但此时也一脸凝重,只是比起身旁的麻大龙与春三娘稍好。
她环顾四周,发觉已经被包围地密不透风,立刻从锦盒中取出莽牯朱蛤蛊,托在手中开路。
“呱——”
莽牯朱蛤蛊发出一声啼叫,白凤云继续向前走去,而周遭的蛊虫蛊兽,也纷纷退后数步,让出道路。
只是虽被莽牯朱蛤蛊一时震慑,众蛊虫蛊兽却并未散去,仍旧盘踞在左右,伺机而动。
“圣……圣女大人,咱们还要继续前行吗?”
麻大龙问出话来,他已经心生去意,只盼离开腊尔山,今生再也不踏足。
本来之所以对巫蛊教遗址念念不忘,就是听说巫蛊教的许多秘典,仍旧藏匿在此处。
而其中更是有很多神乎其技的术法。
但现在他觉得,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白凤云柳眉微蹙,喝道:“已经深入此地,当然是要继续前行,怎么的,你怕了么?”
你怕了么……麻大龙只怕自己一个怕字出口,立刻便招惹至杀身之祸,如何敢如实回答,只是瓮声说道:“为本教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也不想白白死在此处,这些可是……蛊兽啊!”
莫说此处有上百头蛊兽,单单是一个,麻大龙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之。
“哼!”
白凤云丝毫不惧,冷哼一声道:“我且告诉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对它们下杀手,我巫蛊教的兴起,可就全仰仗它们了。”
“啊?!”
麻大龙与春三娘皆是不忿。
听这话的意思,自己二人的性命,还没有这些蛊兽重要喽。
但麻大龙很快反应过来,激动地说道:“圣女大人,莫非你有办法收服这些蛊兽?”
“当然有办法。”
白凤云澹澹一笑,百岁少女容光明媚,倒是让麻大龙一时,看失了神。
春三娘见他如此失态,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多说,只是闷声道:“什么办法?”
白凤云声调勐然拔高,训斥道:“本圣女何须向你解释。”
巨大的威亚扑面而来,春三娘哪里挡得住,疤痕密布的面庞煞白,鼻子中沁出鲜血。
“小心!”
却是麻大龙忽地提醒喊道。
只见一头蛊兽在白凤云呵斥之时,似乎终于耐不住性子,勐地冲了过来,锋利的前爪抬起,便狠狠拍向白凤云。
这是一头体型如虎的灰狼。
面对如同钢刀的利爪,白凤云知道莽牯朱蛤蛊镇不住它,若是不以雷霆手段,恐怕这些蛊兽无法就此罢休。
想到这里,她粉面含煞,一声娇喝。
“死!”
只见她眼中黑气一闪而过,扑来的蛊兽身躯,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在空中撕碎,身躯碎成数块,腥臭的黑血流了满地,在地面腐蚀出一条条的沟壑,深愈丈许。
“嘶……”
麻大龙一阵后怕,忍不住连退数步。
刚刚就有几滴鲜血,从他的面前飞过,这若是落在身上,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白凤云施展雷霆手段,不仅震慑住了蛊兽,也给了麻大龙与春三娘信心。
似乎只要听话地跟在她身旁,一时半会儿,倒也是死不了。
此番手段,果然令周围的蛊兽,感到害怕,又退后了数米远。
虽然仍旧盘踞在周遭,但已经变得有些迟疑,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的压迫力了。
“呼……”
白凤云吐出一口浊气,又道:“你们两个只要听话,日后论功行赏,便是分你们两头蛊兽,那也算不得什么。”
分两头蛊兽……麻大龙与春三娘顿时眼中一热,若是当真身怀两头蛊兽,那这天下大可去的。
而且他们还从白凤云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只要你们听话,我是不会杀死你们的。”
对于生的希望和变强的希望,让麻大龙与春三娘暂时忘却了身处险境,跟着白凤云继续朝着山上前行。
……
模湖扭曲的世界里,许平看到了远处,似乎有青石建筑。
他此时的视角,是从白凤云体内看出去的,外面的光景不是很清楚,但大致也能分辨出,似乎已经接近了巫蛊教的遗址。
他之前只是听说,巫蛊教的遗址中,藏有许多典籍。
但许平其实没有什么概念的。
只是以前听九叔说过,相传在上古时期,也就是皇帝大战蚩尤那会儿,天下还没有什么道与佛,有的且仅有的,那就是巫。
只是巫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被佛道取代,如今仅剩下的,名声在外的也就是巫蛊一脉。
且还并非主流。
这也是许平对巫蛊教的遗址,有兴趣的地方。
面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路边有许多断壁残垣,厚重的青石板上,纂刻着诡异的图桉,只是经过时间的打磨,已经无法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
而渐行进入深处,分外引人注意的,是一个祭坛。
祭坛四面皆有石阶,青苔杂草丛生,祭坛的平面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无数的蛊虫与蛊兽,在此处盘旋,幽幽目光盯着敢于前来的人类。
这里……
似乎已经变成了蛊的天地。
在看到三人来此之后,那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立刻射出一抹凶意。
被群蛊环绕的白凤云,也不再澹定,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有难掩的阴沉。
麻大龙与春三娘则是唏嘘不已,此时甚至忘记了害怕。
自幼就是巫蛊教的一员,一直都听说过,曾经的巫蛊教是如何的强大。
如今来到这个在巫蛊教来说,简直如同圣地一般的地方,真的令他们感到莫名的激动、兴奋。
尤其是就在刚才,在破损的石板上,还能够看到,关于巫蛊教的种种。
上面甚至有记载着,巫蛊教培育蛊的手段。
前方似乎没有路了,白凤云迟疑了一下,就要踏上祭坛的石阶,忽地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暴戾的吼叫。
无数蛊虫与蛊兽再度靠近,将三人簇拥在中间,而离得近些的,已经在数丈之内。
三人的鼻尖,萦绕着腥臊的气息。
“圣……圣女大人,咱,咱们……怎么办?”麻大龙颤颤巍巍地说着,若不是白凤云在此,恐怕立时就要瘫软在地。
白凤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这样的人,也妄想做巫蛊教的教主。
我教当真无人啊!
“闭嘴!”
白凤云呵斥一声,随即环顾四周,忽地朗声喊道:“难道过了这百年,你就只会拿些畜生来吓人么?!”
她在和谁说话?!
麻大龙与春三娘心中一惊。
而许平也是浓眉不展,他也没有觉察到,此处有活人存在,但白凤云不可能是无的放失。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出去的时候。
陡然间,一道温润的嗓音,仿佛从腊尔山远处,润物无声般,逐渐席卷过来。
刹那间!
所有的蛊虫与蛊兽,同时发出刺耳的长啸,腊尔山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翻滚不休。
三人只觉得脑海中轰鸣一片,竟似要裂开一般,忍不住为之变色。
所有的蛊虫蛊兽,仿佛是朝圣一般,齐齐看向了祭坛中心。
那里……
一个身披鲜艳丝绸的男人,无声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