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夕晚抱着太太给的衣料子,正在走神。
因为老太太打发周家的大儿媳妇过来,让太太不用过去,只说太太别忘了,西安那边的料子,各房都有了,都觉得好,老太太寻思也要送一批衣料子进宫,给贵人宋良娣。
宋良娣是老太太的亲孙女。
太太连忙叫开箱子:“我都备好了,让范姐姐看。回去和老太太说。”
范娘子哪里敢托这个大,连忙道:“老太太让太太安排呢。太太说是就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老是说,宫里的良娣打小儿没娘又没了爹,娘家里不靠着太太疼,还能靠谁”
“侯爷时时都记得良娣,只当是亲女儿。我虽然年轻不懂事,但看老太太疼亲孙女,这骨肉的情份却时常叫我落泪。宫里贵人的一事一物,我半点不敢轻心,事事在意。劳动范姐姐,让老太太放心吧。”
待得一团儿忙乱,范娘子笑着去了,还和曹夕晚说了一句:
“身子不舒服,便是在家里住一日回来,太太还能怪你这就是你不对了。”
楼淑鸾一听,就知道这周家大儿媳妇,老太太跟前的内管事,和曹夕晚好。便笑道:“侯爷叫她有事,等事完了,叫她去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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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把这事儿完了。太太又和陈妈妈说了一会儿老太太敬佛的事,才道:“丹药给你,密本你拿去给侯爷,看他如何处置。”楼淑鸾神色淡淡,看向曹夕晚。
旁边细柳咬着唇,曹夕晚倒笑了,禀告道:“太太厚德,但奴婢如何敢用。丹药如此珍贵,还请太太收着。我昨儿在寺院里,师太正说我,少吃药,多清净才行。”
细柳闻言大喜,楼淑鸾终是抬眸看曹夕晚,实在未料到,曹夕晚昨儿还病得连夜出城,今日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这长生丹,指不定就能让她恢复如常,又是真正的青罗女鬼。
她居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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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确实不稀罕,她更不会上这个圈套。
她又笑道:“太太密本,若是赠与侯爷。想必侯爷会命人多抄几本。这原件,侯爷自还是会让太太珍藏。岂能一取了之”
“你倒是没私心。”楼淑鸾半晌才说了一句,陈妈妈在边上冷眼看着,楼细柳已经欢喜得脸颊涨红了——青罗不要,丹药和密本自然都是她的。
曹夕晚抱着佛像,退出了暖阁,特意叫上细柳一起送去外书房。
楼淑鸾看着她二人一起去了,叹气,看向陈妈妈:“细柳,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陈妈妈早知道是这样,也只能劝:“太太,既不想让细柳娘子成为第二个青罗女鬼,又何必嗟叹呢不是奴婢说,细柳娘子既拜了师,怎么倒和苏刀君不清不楚的。这于她的前程没有半点好处。”
“她有什么前程。”楼淑鸾失笑,端茶在手,慢慢拂着,心想,细柳
在府中,这丫头是侯爷的棋子。在碧影宫门下,她是苏锦天的玩物。不过是侯爷送给苏锦天的礼物。还要监视苏锦天。
“妈妈,若是让细柳嫁给苏锦天”
“太太,你想,侯爷多半也提过。也许,苏刀君嫌细柳身份低了些。”
“……似乎也是。”太太想了想,“否则,青罗和他才正配。但他是碧影宫首徒的大弟子,本应该是碧影宫主。青罗只是家奴之女。似乎是配不上。”但又诧异,
“但他如今只是百户,要娶勋贵府里的小姐,身份也差了。”
陈妈妈就不言语了,虽然不知道细柳和苏刀君是不是有苟且之事,但陈妈妈心想,苏刀君年纪比侯爷还小,其实论辈份和细柳娘子是平辈。而他与细柳暧昧不明,多半也是不想拂了侯爷脸面。
这些都罢了。
历来成王败寇,师父是天下第一刀,又是碧影宫原来的首徒,这样好的机会。楼细柳她便是要为侯爷效力,自己的前程怎么不好好打算
怎么着,细柳也应该奔着协助师父夺回碧影宫,继承掌门弟子之位,做碧影宫主或是下一任女刀君,至少得向这一条道上奔去。
陈妈妈没忍住,数落了细柳一通:“若是太太,就必定是这样。”
太太讶然后,掩嘴笑个不停,拉着陈妈妈的手:“是妈妈疼我,才高看我。”
陈妈妈想,太太最可惜的,是因为当初修炼幽冥术不及一个七岁女孩子。
所以放弃了。
若是早知道青罗是唯一一个能修炼到第九层的。太太何必和她比
可惜。
就算如今一品诰命的尊荣非是轻易到手。但陈妈妈还是觉得太太可惜了。
楼淑鸾却摇头:“我没指望曹夕晚,为这区区之物能上当。但细柳却不是。听说她和侯爷说,要从巡城司挑几个人一起来修炼呢。我看……她迟早要死在青罗女鬼手中。”
楼淑鸾眼带回忆,想起娘家旧事:“陈妈妈,细柳她,原来在府里和五姐闹出的事,妈妈还记得”
陈妈妈一怔,想起了府里五小姐,因为脸上有道伤疤,出嫁后只嫁了一个三榜同进士。当初在府里,五小姐脾气大,经常掌掴细柳。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五娘子摔倒破了脸。
楼淑鸾笑着:“细柳年纪小,爹娘岂有看不穿是她害的,本是要一顿板子打死她。我暗中把她保下来,但她已经回不了楼家了。她没有退路,不喜欢的人,她嫉妒的人。她会下手的。”
陈妈妈看向太太,渐渐便有明悟。
让楼细柳又拜师,又监视苏刀君,是太太向侯爷出的主意
如此一来,细柳娘子迟早要与曹娘子,撕破脸。
毕竟苏锦天与曹夕晚的情份与别人不同。
她岂有不嫉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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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淑鸾站起,看看暖阁与阁中春梅旧景,以及各色皮毡、毛垫子,含笑道:“春日渐暖,我也不耐在闷在阁子里,命人拆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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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与细柳匆匆出了二门到了外书房,廊外梅林虽谢,但树下西蕃莲的花叶,缠绵梅根,枝叶茂盛,只等春时盛开。
陈明几乎同时踏上春波廊。
隔着不远,陈明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便止步了。他先进了外书房。
细柳不认得陈明,不禁问了一句:“曹娘子,他是——”
“你吃的药,是他做的。”
细柳脸色微变,按住了自己腰间的玉瓶,她腰间系着的一枚大肚子碧玉瓶儿。
曹夕晚,只眺望着外书房的动静,没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