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送信?”她笑嘻嘻,“做寺主的和尚都很狡猾,要顾着全寺。看在城外的赵王大军,你的面子还是有用。”
“哦?”他含笑看她,“我帮你送?”
“对,你不是要找我一起去皇陵?皇陵里面很多机关——”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桌面。
柳如海微怔,没料到她已经在准备了。
她对着很早以前悄悄画下来的皇陵简图指指点点,道:“皇陵里面没有温泉,几颗碧珠肯定不够用。如果不学点保命的东西,我可能就有去无回。”
说完,她遗憾地看着他,“你也不会佛法。冯均卿会。要不,我找冯均卿一起去?说不定我一开价,他还能把密宗宗主之位让给我呢。苏锦天说他应该是宗主。”
柳如海哑然,默默接过了信,放入怀中。
她喜笑颜开,看看外面的天色尤暗,星光稀落,她切切提醒:“苏锦天这人不行,他和冯均卿一伙儿的。说不定嫉妒我有机会做密宗宗主。你在路上别被苏锦天杀了。”
“……”你不想和苏锦天翻脸,所以让别人送信是吧?他挑眉看她。
她诧异:“我得留后手不是,万一我们杀不了冯均卿,苏锦天迟早要杀他夺位。省事儿。再说了,万一是我做了密宗宗主,就能气死苏锦天。”
柳如海愕然失笑,实在想不出她出家做尼师的样子,但这一句倒让他想起了诚福寺,青罗女鬼为何在寺里做了多年的白工?
“被尼姑骗了!”她痛心疾首。
他沉吟点头:“倒也没错,你废了自己一身幽冥术,重新修炼幽冥九变?”
他看着曹夕晚,他一直对她成了废人的原因,不得其解。她的脉象里,并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亦未中过这样的毒。
但此时,她非要从圆光寺弄到佛门心法,他就终于明白了。他斟酌笑道:
“碧影宫心法出自密宗,本来是佛法的分支。所以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有佛门心法的基础,你自废后,现在融合碧影心法与幽冥术,你已经恢复了一部分。”
“对。”她亦是叹气,推开了窗户,看着稀落星河,“妙莲师太,她舍不得。本来她可以的。”她惆怅,若是妙莲师太先做个榜样,她就轻松多了。
她在寺里扫地多年,也是心魔难除,她舍不得自废武功。
她可是幽冥第一人。
“确实。妙莲寺主也是佛门弟子。她确实可以走这条路。”柳如海与妙莲有血缘亲族之亲,难免暗叹一声,为妙莲可惜。如果走了曹夕晚这条路,虽然也有发病的危险,前途难测。但曹夕晚显然在一点点地恢复。更上层楼。妙莲的病情他却是知道,熬不过这个月。
蒙古国师门下其实全是佛门弟子,就是没人舍得自废武功。尤其像她一样修炼到了第九层。按说,就更舍不得了。
柳如海沉吟着,要不要问她,养心殿后廊,她是不是装晕,什么都听到了?
他抬眸瞥她,又有些举棋不定。眼下这时机不对。
她神色平静,转身倒了两盏温水,自己喝一盏,在桌子上推给他一盏。
她看他一眼,想了想又找出她的零食罐,在桌上倒出一堆干果儿,自己嚼着:“好吃的。”
柳如海一笑,手指停在了水盏边沿,慢慢划过:“你只告诉了冬公公,但冬公公以为你是生病了。”
“……对。”她咕咚咕咚,仰面喝光了水盏儿,“我那时候也没把握。没说清。”
他凝视着她,看不清她在灯下的表情,他叹着:“南康侯也以为你是病了,就另娶了。”
“对。”她点点头,“冬冬乱传消息。”
柳如海想问她一句,后悔吗?
但若是他,是绝不后悔的。
有这个机会,反倒看清了身边好友与情人是人是鬼。她这几年一直没向南康侯说清真相。
将错就错吧。
她的想法明摆着,太清楚了。
“我爹娘,在这时候也没嫌弃我呢。他们看着我可怜,就事事听我的。也不和舅舅来往了,也不非要当坐堂大夫了。”她笑着,放下水盏儿,“我再记恨爹娘十年,嗯,最多再恐吓威胁怀疑他们十年,应该就能原谅他们了。”
柳如海含笑:“恭喜。”
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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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房门前,又回头看她。
灯光晕淡,她正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找出件绸子披风系好,回头看他:“有事?”
他失笑,摇摇头:“走了。”
“哦。”曹夕晚分外从容挥挥手,她这样的老番子,就算是弄死了柳如海的程表妹,只要没留下手尾证据,她就不会认。
更何况,只是偷听了一点不应该听的小事。
她偷听的机密多了去了。
皇陵的简图,她还悄悄在太祖宫里偷听了冬公公和南南、剑剑说话,自己画下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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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一夜好眠,醒来去内殿向宋娘娘请安。却看到宋娘娘在房里珠帘后,痛哭不已。
原来东宫说,让她不要册封为东宫妃了。等大事过了再说。
陆秀云含着泪。
“因为赵王世子吗?”曹夕晚想了想,悄问。
陆秀云颔首,神色却又古怪,似乎为宋妃欢喜,似乎又为宋妃难过。
曹夕晚明白,秀云一心只为娘娘在想,如果不册封东宫妃,万一遇上改朝换代,娘娘不是正妻反倒还有机会活下来。
“咦?东宫……”曹夕晚站了半会儿,也叹了口气,自语着,“东宫不是胭脂,也不是小金小银呢。”
她有点伤心地回了录墨阁,抱着她的老猫,和小赵说:“东宫不需要我了。”
“……”嗯?小赵和细柳完全不明白她的脑子是怎么转的。从头到尾,就没看到青娘子把自己当成东宫太子的人吧?
再说了,大军围城。东宫这条大船不稳,赶紧弃船才对。
“我以前,其实有帮着胭脂打架的。我会去它的赛马对手家里,给她的对手下药。让胭脂赢。我还悄悄用猫去吓小凌的鱼,让它们又累又害怕,最多能和小金小银打个平手。”
你真的不就是自己想赢,所以卑鄙地坑害赛马、斗鱼的对手吗?细柳想。
“东宫明明都知道,我是跟着大小姐的,他还是没册封大小姐。”她抱着老猫,坐着铺皮毛的黄藤长椅儿,喟叹着,“他不需要我了。”
她一脸怅然,低头摸着自己的猫,“你要是想离开我,去寻找天地间的大自在,我不会拦着你的。我以后也不照顾东宫了。”
小赵和细柳都是喜出望外,太好了,东宫是不是犯蠢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俩是青娘子的伴当儿,完全不想跟着太子找死。
青娘子和东宫散伙最好。百福儿偷听完了连忙进来问:“羽衣要不要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