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南康侯爷本是双眼发绿的傀儡，此刻终于也咽气了。

    哭声四起。

    二老爷宋成礼一夜之间就老迈了，他鬓发微白，坐在雪洞洞的丧堂上。六公子跪着，双眼呆滞。

    楼淑鸾和小公子的棺材一大一小摆在了幕布后。

    侯爷的棺材没有备齐，尸体还在外书房停着。

    廊屋里，陈妈妈受伤躺在床上，听嫣支哭着，说侯爷也死了：“许是不知听谁说了太太投湖自尽的消息，就这样……就这样没了。”

    侯爷杀太太时，并不清醒。陈百户喂了不少药。侯爷昨天还会清醒一下，问：“小晚呢…”

    秦猛回答：“马上就回来了。”几个心腹却都是觉得，青娘子不会回侯府了。

    “……太太呢……”

    没人敢和南康侯提，侯夫人抱着孩子尸体，投湖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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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妈妈哭着，等到深夜。

    月照格窗，照顾她的婆子睡着了，她起了身。

    那一日她确实为太太挡了一刀，她不敌傀儡的怪力，但她是军中老人，看着那天局面不对就在衣内穿着护心甲，南康侯那一刀便没有杀掉她。

    她想着太太从小到大对她都温柔敬重，只为了南康侯这个丈夫和她翻过脸，再想想楼淑鸾可怜的身世。

    若不是因为凉国公不认她，她有个执念，想争出个风光体面的一等侯夫人身份，何必在闺中非等着嫁进南康侯府。在西安城嫁个书香官宦门第，岂不是平平安安？

    “太太……”陈妈妈不禁又哭了一场。越想越恨，她带着伤潜出了房，离开百花堂。

    她到了丧堂上。

    她本是想来看看太太，万没料到，却看到楼淑鸾的棺材被推开，有一个漆黑人影在低头看棺里。

    推开棺门的人，仿佛正是已死了的南康侯，宋成明。

    陈妈妈那一瞬间，毛骨悚然，却又在丧灯看到宋成明的侧脸，不，那绝不是侯爷。只是穿了侯爷的袍服。

    她心想：阴谋。

    她逃回到了内宅，廊上有巡查的女番子，但她更知道，这会子找麻婆婆、找罗妈妈是不可能的。果然，不一会儿，外书房暴出了惊喜声：“侯爷，侯爷又喘上气了！”

    被陈妈妈料中了。醒过的这位绝不是真侯爷。

    二老爷和六公子刚回房里歇了会，听得消息大喜，父子都向外书房抢去。

    陈妈妈潜到二门巡夜房，果然看到了曹夕晚的亲娘吴大娘。

    嫣支说吴大娘今日回来了。

    “咦？”吴大娘从徐国公府回来，为老太太打听消息，正要回去。她这样的和善人，走之前来当然要来巡夜房看看老姐妹们。她小心地看着廊上摔倒的仆婆：“是陈妈妈？太太房里的？”

    “是，是我。”陈妈妈撑起来。

    吴大娘连忙上去扶她。女儿说过，陈妈妈和她可好了。

    陈妈妈刚刚被扶起，却骇然一惊。

    圆月微云，她在吴大娘身后，在假山的阴影里，看到了一个灰袍绿眼的傀儡？

    “小心！”

    吴大娘吓一跳，也回头看看，院墙假山里，什么也没有。她困惑：“怎么了？”

    陈妈妈定定神，墙下只有夜风月冷。

    果然什么也没有？

    她受伤失血，所以看花了眼？

    “吴娘子……你……你快去和青娘子说一声，别回来，冯均卿就是要杀她。”陈妈妈咬牙，“可恶，这奸贼害了太太！”

    陈妈妈已经猜到，冯均卿早就进了侯府。

    宋成明要杀楼淑鸾的时候，冯均卿明明就在百花堂里，却不拦着！太太失手把宋成明刺成了重伤，他倒出来了。太太到底不忍心杀了侯爷，自己受了一刀，伤心太过，就带着小公子的尸体投湖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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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派了谁去守城门？”曹夕晚带着小赵和细柳，回了文华殿。

    细柳打听了：“都是国戚，南门派了李国公。”

    她一听是李国公，就知道不靠谱。便和陆秀云商量怎么把宋妃送出宫，送到徐国公府上。

    “娘娘不想出宫。”秀云含泪，“娘娘想，若是城破就和东宫一起殉了。我不能丢下大小姐。小晚，看在我们的情份，你多少看顾一下我爹。”

    “喂！”曹夕晚翻白眼，“我不管你爹。让他在乱军里被杀了。”

    “小晚……”

    “封小楚在城外找宝藏呢，肯定管不了你爹了。我们以后要发大财的！”她悄悄和陆秀云说，“把娘娘打晕了，带出去交给老太太。她看着老太太孤苦一个老人家，怎么敢死？老太太在别人家里靠着四小姐和女婿不是回事儿。只有她这个嫡孙女。”

    反正，她曹夕晚脱籍了，她才不管。谁家的老太太谁家的孙女管。宋成明在牢里说的那些话，一听就太假了，她说的当然也全是假话。

    陆秀云也不想死，犹豫着点了点头。正说着的时候，前朝正殿里传来一阵阵的喧哗震动声。

    柳如海刚得了百福儿的消息，说曹夕晚在文华殿等他一起去皇陵，他一步踏进文华殿，也听到动静，不禁回头望着正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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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夕晚回到自己房里，看看窗外，问：“前面怎么了？”

    “陛下……陛下杀了徐国公府的三老爷！杀了徐将军。”小赵打听消息回来，脸色发白。

    “哦。挺好的。”

    曹夕晚坐在房里，等柳如海。

    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早上她的老猫又回来了，她高兴着带它来了文殿殿。

    “猫就是比人好。”她伤心着，她想照顾东宫，东宫不愿意她照顾。东宫追求天地间的大自在，她抱着失而复得的老猫，哼着：

    “徐老三那家伙早应该杀了。那家伙就是个内奸！替赵王做内应呢！亏得陛下因为他是打小儿一起的伴读，一直相信他，相信赵王不会谋反！”

    但正因为这样心软重旧情，讲个伦常，陛下也不会杀光赵王姻亲徐国公府。她才把爹娘送过去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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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细柳和小赵互相看了看。谁做皇帝这事儿，他俩不关心，但他俩昨天没敢提李福宁的事。

    柳如海撩袍登阶，负手走到她窗外的宫廊上，又看到了意外的人。

    百福儿在文华殿晒两件羽衣，李福宁依旧站在宫苑树下。

    他失笑。这位李郡主有趣。她不知道自己和曹夕晚是死敌吗？

    李福宁打量柳如海。百福儿赶过来，在一边小声禀告：“总管，她想做青娘子的伴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