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阮师姐的陈述。
不知从何时起,张云的后背被冷汗所浸透。
从阮师姐的描述里,他不光看到了作为旁观者的无奈,他还隐约感知了隐藏在更深层次的黑暗。
因为缺乏阅历,张云无从探究其本质。
但在内心深处,将玄灵门看作是人间仙境的美好印象,却已是摇摇欲坠。
寒风中,张云打了个寒颤,他看着同样沉默不语的阮师姐,讷讷地道:“若是将此事上报给宗门,兴许……”
天字号房的传说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光靠普通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打破这个循环。
但如果是宗门出手的话,只需要一点点的改变,稍微改变一点育新堂的规矩,这个传说将不攻自破。
“为什么?”
这次轮到阮玉玲说为什么了,她打断了张云想说的话,反问道:“将此事上报出去,长老会认为我多事,那些孩子也会责怪我破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为什么我要做两头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
如果天字一号房的传说继续传下去,悲剧就会不停地上演啊。
张云的小脸纠结在一起,不知该如何表达,才不至于让阮师姐感到反感。
而正当他心乱如麻之时,就听阮玉玲自嘲一笑:“不过有些时候,我们这些凡人确实会做一些无谓的事情,就连师姐也不例外,说来好笑,师姐明知此事吃力不讨好,但我终究还是不忍心看他们备受煎熬,曾经也和你一样,试图改变过这一切。”
张云神情一怔,糯糯地问:“那为何……”天字一号房的传说仍旧存在?
阮玉玲苦笑着回答:“按照执事堂宁长老的话来说,与其让这些孩子在痛苦煎熬中度过一生,还不如让他们成为精英弟子的养料,美其名曰:血之试炼。”
说完,她的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叹息道:“这下,你该明白为什么了吧?”
明白了,就像是醍醐灌顶一样,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他的天灵盖浇灌下去,把他浇了个透心凉,张云彻底明白过来了!
内心之中对玄灵门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原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人间仙境,而是人间地狱!
对于那些资质和心性具不佳的弟子而言,在迈入玄灵门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变成了浇灌玄灵门生长的养料。
这个宗门,它吃人呐!
身体猛地一颤,张云惊魂未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阮师姐:“为何要和我说这么多?”
“怕了?”
阮玉玲微微一笑,下巴枕在手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惊恐不安的小张云:“你且安心,真正该害怕的不是你,而是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有些话憋在心里面难受,总得找个人倾述一下,恰巧你能听得懂我在说些什么,便说给你听了,仅此而已。”
“我…!我……!”
张云整个人都是懵的,阮师姐这话信息量太大了,搞得他七上八下,心里是又惊又怕。
看他被吓得六神无主,阮玉玲赶忙柔声安慰:“安了安了,不是跟你说了嘛,血之试炼而已,没有人会追究那几个孩子的死活的,你放心吧。”
说完她还伸手揉了揉张云的脑袋,把他的发型弄乱。
“下次杀完人,记得把身上的血擦拭干净,若是有香粉的话,最好用香粉掩盖一下,这样就能把血腥味盖住了。”
柔声说着让人感到惊悚的话,阮玉玲近距离观察张云片刻,又道:“久聚不散的杀意就没有办法了,除非迈入炼气境,能够将气息收发自如,否则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她是真的很温柔,就连张云心里在想什么都清楚,一一解释给他听。
惊慌的心情在她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张云神色复杂地道:“那不是我的错,是他们先动手的。”
“师姐知道……”阮玉玲趴回亭子里,轻叹道:“他们想找你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师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这一次,张云没有再问为什么。
这是宗门的意思,阮师姐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务执事,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小小地沉默了一会儿,张云看到阮师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朝他摆了摆手:“若是没事,那就去修炼吧,聊了有好一阵子了,纵使有再多的心事,也该平静下来了。”
张云张了张嘴,很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转念一想,觉得师姐懂的那么多,能够猜到他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了。
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张云转而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师姐,我想买些黄金,不知这黄金该如何兑换……”
交谈一番过后,张云知道了两者的兑换比例为一比一百,一颗灵石可以兑换一百两黄金。
紧接着,他又把心中的诉求说了出来:“师姐,若是我想送信,却不知收信人是谁,能否把信送到?”
闻言,阮玉玲当即翻了个白眼:“你当师姐我是神仙呐?”
听到这个回答,张云讪讪一笑,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透露出来。
“那位师兄其实挺好认的,他穿一件白色长衣,衣摆可以在风中吹出好几米……那日是师兄亲自送我们上山的……对了,师兄的性格有些闷骚……还有……”
陆陆续续地听完张云的描述,阮玉玲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亲自送弟子上山、身穿白色长衣、性格有些闷骚,这些词组合起来,全部指向了她所认识的一个人。
只不过……
阮玉玲迟疑了一下,皱眉问:“你确定,他允许你叫他师兄?”
一听这话,张云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双手一拍赶紧补充道:“师兄不愿意别人叫他师兄,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小女孩可以叫他师兄,其他人只能喊他仙长。”
“哦……那就对了!”
阮玉玲了然,看着张云道:“你有什么想送的,交给师姐就好了,师姐看看能不能帮你送过去,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你想的那位师兄和师姐所认识的,未必会是同一个人。”
“小云明白的。”
张云乖巧地点点头,在得到阮玉玲的同意后,从桌子上拿起纸笔开始写了起来。
把信写好之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两颗灵石,连带着信件一并交给师姐。
“麻烦师姐了,这是小云欠师兄的钱,还请师姐一并送去。”
说罢,他又开始掏兜:“不知劳烦师姐送信,需要支付多少酬劳?”
“你倒是挺有钱啊。”阮玉玲羡慕地看了眼手中的灵石,很是豪气地一摆手:“不过这次就不必了,就当是陪师姐解闷的报酬了。”
“那小云就谢过师姐了。”
张云拱手行礼,真诚地道谢:“能遇到师姐这么好的人,真的是太好了。”
阮玉玲白了他一眼,嫌弃道:“也不知方才是谁方寸大乱,被师姐我吓得是魂不附体。”
“嘿嘿。”
张云挠头傻笑,没有接这一话茬。
委托完了送信的事情之后,张云向阮师姐告别,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虽说他从阮师姐那边打听到了不少情报。
但也因此,他的心里又多了几件心事。
一想到今天听到的山中秘闻,张云的心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不知道宗门的做法是对是错,也不知日后该以何种态度看待玄灵门,他的心很乱。
心乱就没有办法入定,没法入定就不能修炼。
有鉴于此,张云决定先休整一日,打算先把心境平静下来再说。
而阮玉玲那边,她在张云走后就关掉了执事屋。
召唤出了飞行法器,一把翠绿色的宝剑,纵身一跃飞至高空,而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