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西巡这么大的事情,西突厥不可能不作关注。就算本身不知此事,也会有依附其下的西域诸国向其奏报此事。
因此,早在唐皇仍驻凉州、还未抵达敦煌的时候,西突厥可汗室点密便集结麾下大部武装力量离开其汗庭所在的鹰娑川,东去入驻位于高昌东北面、地近伊吾的可汗浮图城中,以此窥望唐军在河西方面的动向如何。
然而室点密可汗还没有等到河西方面传来变故,忽然有紧急军情自北面的金山方向传来,东面突厥大军竟然与唐军师旅一起翻越金山,直击居住在金山西麓的薛延陀诸部。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室点密可汗心内顿时大惊,忍不住怒声喝骂道:“摄图这个竖子,背叛他祖宗族众,已经是罪恶深重。而今仗着有唐国撑腰,竟然还敢来进犯我部,当真该死!”
突厥崛起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是柔然下属的一个部族,因此本身的部族规模并不庞大。其部能够发展起来最重要的一个契机,就是阿史那土门趁着铁勒诸部与柔然争斗之际背刺铁勒,受降了众多的铁勒诸部族众。
薛延陀本身便是铁勒诸部中的一员,也是在同一时期归附突厥,由此居住在突厥汗帐所在地金山的西麓。
之前突厥木杆可汗在阴山被斩杀,随后继位的乌尊可汗威望本就不足以服众,因此铁勒诸部也逐渐向在西域地区表现强势、战果累累的室点密可汗靠拢。
当时室点密还在忙于攻打嚈哒,对于突厥内部的纠纷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兼顾,因而对此诸部只是略加安抚,也并没有返回汗庭与乌尊可汗争权斗势。
然而却没想到东部的突厥祸不单行,乌尊可汗在不久之后因为参与中国内部的战争再次被杀,使得突厥再次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境地当中。
此时室点密已经初步完成了对西域的征服,而随着乌尊可汗的死去,伊利可汗土门也已经没有了儿子。作为土门的亲兄弟,本身又战功辉煌、势力雄壮,室点密自然觉得他理当扛起突厥这一杆大旗。
但接下来的事情走向让他再次大吃一惊,唐国在接连谋害两任突厥可汗之后,竟然再次扶立乙息记可汗之子摄图为突厥新可汗,并且建立牙帐于阴山。
这无疑令突厥一众族众们大感不服,尤其是室点密这种本身资历与实力兼具的突厥国中耆老,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臣服于摄图这样一个任由外敌摆弄的傀儡,故而室点密索性揭竿而起、悍然自立。
不过由于金山久为突厥汗帐所在,周边也多有土门一脉族属,室点密也不敢留在金山建立统治,还是招聚一部分从属突厥的族属回到西域他的地盘中来建立汗国。
在这些响应室点密的部族当中,薛延陀便属于一个非常积极、同时势力也颇为不俗的部族,而其领地接近金山,也便于室点密监控并干涉东面的局势变化。
摄图此番来攻薛延陀,无疑就是在打室点密的脸。如若他坐望不救而被摄图将薛延陀攻破并重新纳入控制之中,无疑会大大损伤室点密的威望,也会令其他跟随他一起叛出突厥汗庭的部族都心生犹豫。
同时薛延陀的失守也会让金山以西为摄图所掌握,未来其人便可任意出入金山针对西突厥的领地进行进攻寇掠,会使得刚刚稳定的西域局势再生波澜。
所以薛延陀不得不救,只是在下令救援薛延陀之前,室点密心中也是诸多思量。单凭区区一个摄图,自然不值得他作重视,但摄图背后站着的大唐却让他不得不多加小心。
室点密虽然没有直接与大唐交手的经历,但心内同样也不敢轻视这样一个统一中土的大帝国。尤其当年仅仅只是三分天下占据其一的西魏,便声声打断了突厥上升的势头,如今的实力必然更加雄壮,而且除了进犯薛孤延领地的师旅之外,唐皇还亲统大军在驻敦煌呢!
原本室点密还仅仅只是有些怀疑,此番唐皇西巡是不是要针对他们西突厥,现在看来那是没有什么可作疑虑的了,唐国此番就是要西进打击他们西突厥。
薛延陀那里不可不救,而河西敦煌这里又不得不防。此刻室点密也不由得心生庆幸,好在他之前足够警觉,得知唐皇西巡之后,便先召集大部人马集结在东部的可汗浮图城中,如今就算唐国有什么针对性的动作,他也有足够的时间与力量做出应对。
他召来自己的儿子阿史那玷厥,认真叮嘱道:“此番摄图伙同唐军前来攻我,意图实在阴险。你今率五万兵马奔救薛孤延,若摄图兵势不壮,将之击退即可,你便引部速归浮图城。
如果摄图兵马雄壮,你便勿与交战,直引薛延陀部向西迁徙避让。汗庭荒废多时,摄图远来必然难能携带太多辎重给养,你等只要退却,他便无力进击,危险自然解除!”
阿史那玷厥正当壮年,听到父亲这般叮嘱,当即便不以为然的皱眉说道:“摄图不过是当年俟斤落败、送于唐国饲养的犬儿罢了,他今既然赶来犯我,我自当将他擒获,割下他的首级传示诸部!区区一个唐国的走狗,哪里值得我作退避!”
“摄图虽不可惧,唐国却势力雄大。就连你堂兄俟斤早年那么勇壮之人,都不免为其所害,难道还不能令你心生警惕、敬畏强敌?”
听到儿子这般回答自己,室点密当即便皱眉训斥道:“如今唐国皇帝在河西举兵几十万之众,还不知在蓄谋什么险计。我今需坐镇浮图城来防备唐皇,不能率部前去救援薛孤延,故而遣你。但你若如此轻率,那也不必去了,我自遣你兄弟前往!”
“我去、我去,一定遵从可汗命令,绝不轻视敌人!”
阿史那玷厥闻言后忙不迭收敛狂态,一脸恭敬的说道。
他父亲儿子同样不少,未来谁人继承汗位尚未确定,因此每一次统兵出征的机会对于他们这些儿子来说都非常的珍贵,可以趁机创建军功、壮大自己的势力,成为日后继承汗位的筹码。
薛延陀乃是铁勒诸部当中势力颇为强盛的一支,此番若能率军往救,自然将其纳入自己麾下,阿史那玷厥当然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西突厥如今统摄西域诸邦国以及诸多草原部族,单单聚集在可汗浮图城附近的控弦之士便多达二十余万,在分给阿史那玷厥五万人马前往奔救薛延陀之后,室点密麾下仍有雄军巨万。
在确定了大唐方面的意图之后,室点密心中越发警惕起来,接连派遣斥候游骑南去打探消息。果然不多久,便又被他探知到一个最新的消息,那就是高昌王麴乾固竟然暗中投靠了唐国,并且图谋率领其国民向东迁徙,脱离西突厥的统治。
“高昌汉儿果真心腹难得、不可轻信!”
得知此事后,室点密又是愤怒不已,越发感受到唐国皇帝的手段之凌厉,一次出手便是两路出击、软硬兼施,虽然没有直指他的命门,但也足以让他手忙脚乱、疲于应对。
于是接下来室点密一边分遣一支人马奔赴高昌国中,准备威吓高昌王放弃这一危险的想法,另一方面则亲率部众南下伊吾,如果高昌王当真不听劝阻而执意东迁,他便要在伊吾此境予以阻击。
唐军若来,则便于此大战一场,让世人看一看谁才是真正的西域霸主,若不敢至,那么在解决完高昌的骚乱后,他还要进一步的进攻敦煌,给唐皇还以颜色!
此时的高昌国中,同样纷乱不已,对于国主麴乾固准备举国东迁投奔大唐的决定而吵闹不休。高昌国虽然是以汉人为主体的邦国,但因地处西域,其他族类同样不在少数。而且就算是国中汉民,也未必就乐意祖辈居住经营的家业而背井离乡。
历史上也有高昌国王因为地接蛮夷、恐为群胡所逼而想要东走内迁,便是麴氏高昌之前的马氏高昌。当时的高昌王马儒奉表到北魏朝廷请求内附,当时北魏孝文帝也答应下来,并且决定割伊吾五百里供高昌国人居住。
然而高昌国人眷恋故土,不肯东迁,于是国中便发生骚乱,高昌王马儒遭到弑杀,国人又推举其长史麴嘉为王,由此便开始了麴氏高昌的历史。
麴乾固此番要重蹈前人覆辙,心内也是非常紧张。不过与当年形势所不同的是,如今他所投靠的大唐较之北魏要更加的强大,而且唐皇如今正亲自统率大军驻守河西,如果不抓住这一次的机会,那么未来再想摆脱西突厥的控制恐怕就要更加的困难!
好在唐皇对此也表示理解,在麴乾固归国的时候便派遣三千精骑为其护卫,这才使得高昌国中纵然有人心怀不满,但为唐军铁骑气势所慑,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在王宫外高声呼喊劝阻。
“突厥丑胡,蛮夷之性近乎禽兽,虐我国人,横征暴敛,以致我国民不聊生。今幸有天唐雄起、诸夏复兴,今我国人若仍不往附,真要儿孙血脉俱处蛮荒、流于蛮夷?”
麴乾固心意已决,甚至于当西突厥使臣抵达其王都时,他更亲自率领卫队将使者一行袭杀,将西突厥使者首级悬于王宫门外,向着宫外仍在意图劝阻的国人喊话道:“孤承祖荫享此国业,自谓无功于国人,唯今率引意图归义者归附天唐。尔等群徒若道不同则各自散去,自此异路!有愿相随投唐者,来日王都城东集结,共同东去!”
在麴乾固态度强硬的坚持之下,国中的争论也渐渐平息下来。一些畏惧突厥且无意投唐者,各自归家思忖别计,而其他愿意追从东迁者则更没有时间吵闹,全都在争分夺秒的收拾家当,准备东行。
高昌国中纷争平息下来,但是西域诸方却因此国将欲东迁的消息而震惊不已。伴随着高昌国东迁这一消息的,是大唐与西突厥这两大军事集团的斗争开始变得直接起来,在敦煌驻扎多日的大唐军队也开始逐步开拔、向敦煌西北方向的伊吾而去。
两路大军都将伊吾作为行动的目标,一时间也令得此方天地气氛变得空前肃杀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西域将要变天,只是猜不出究竟是西突厥继续延续其霸主地位,还是大唐后来居上、再复强汉荣光。
正当诸方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伊吾周边的时候,在次第开拔的唐军师旅当中,却有一支万余精兵避开了众人关注的中心所在,没有随部北上,而是西出阳关、直入流沙。
这一支人马由史静所率领,李雅、韩擒虎等诸少壮将领亦皆于此军中。他们将在重金招募的向导引领之下西渡流沙,经由蒲昌海北去焉耆,然后自焉耆直袭西突厥汗庭所在的鹰娑川!
李泰深知西突厥深耕西域多年,已经渐渐转变为地头蛇一般的存在,大唐虽然强龙过境,想要一战胜之也非常的困难,必须奇正相合、才能有望成功。
他自己亲率河西十数万师旅北向伊吾,并且说服高昌王麴乾固举国东迁,包括突厥可汗摄图与贺若敦所率领的北路师旅,都是为的将西突厥的主力由其腹心之地吸引出来,而后再另以奇兵直击西突厥的腹心命门!
对于突厥这样的游牧政权而言,其汗庭所在与汉人政权的京畿一样重要,其部众虽然逐水草而居,但是人员物资的汇集总是需要一个中心,否则根本就谈不上针对汗国施加有效的统治。
而且汗庭还象征着政权威严,突厥本身并没有完整的礼法制度以维持上层统治者的权力运行,一旦统治者的威严受到了重创,再想恢复起来就非常的困难,会有大量部族选择悖离其统治。
不过这一支奇兵征程路途遥远,沿途数千里多是戈壁旷野,消息传递也非常的不便,等到军情传回最起码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而在这一段时间,唐军主力便需要与西突厥主力大军在伊吾周边展开对抗交战。
高昌举国搬迁,势必难能一蹴而就,尽管伊吾与高昌两地相距并不遥远,但众多的平民携带大量家当,行进起来也并不快。
因有天山山脉的阻拦,位于可汗浮图城的西突厥军队并不能直接进攻到迁徙途中的高昌国民,须得向东折转自天山山口南来。
而在这时候,唐军前部也已经从敦煌抵达了伊吾,尽管如今已经到了酷寒的深冬时节,但有天山山脉拦截北来的朔风,故而伊吾地区气候还不算极寒,先行抵达的唐军快速于此修缮城防,将此地本来就具有的城邑和据点再作串联扩大,给后路大军建立起了一片庞大营垒。
双方在正式于伊吾交锋之前,金山西麓的战斗率先打响。薛延陀本有控弦之士数万,本身实力并不弱小,但是大部分部众都分散居住在金山西麓的山野间越冬,并没有集结在一起,因此当突厥与大唐联军陡然自金山山口杀出的时候,薛延陀诸部顿时便遭受重创,族众或死或降,只有很少一部分向西逃窜。
不过幸在西突厥对于薛延陀的安危比较重视,室点密可汗第一时间便派遣援军,当阿史那玷厥率领援军抵达的时候,很快便与摄图所统率的突厥军众遭遇并展开交战。结果摄图所部师旅不敌,直接向后方溃逃。
首战告捷,阿史那玷厥心中自生骄志,加上所解救出来的薛延陀族众数量也并不算多,于是玷厥便选择继续进击,并且沿着金山西麓一路搜索聚拢那些逃散的薛延陀族众。
而在这一过程中,其军却遭到了贺若敦所率领的唐军猛烈狙击,玷厥遭遇惨败,幸在其部皆是熟悉地理的轻骑之众,战败之后快速的撤离战场,并且又重新集结起来。
如若玷厥就此引部撤回可汗浮图城,那么此番救援薛延陀虽然不算是圆满成功,但结果也还尚可,起码有效的压制住了突厥与唐军的活动范围,使得局面有所控制。
但玷厥终究还是对摄图这个甘为唐国走狗的堂侄心存轻视,想要找机会一举将摄图擒获下来押送回去献给父亲,于是便选择逗留下来,继续寻觅战机。
然而接下来唐军却不再给他这一机会,在贺若敦的建议之下,摄图率军佯向金山山口撤离,将玷厥军众吸引到金山山麓之间,贺若敦则率部由侧发起进攻,在西突厥军众再一次试图脱战溃走的时候,从凉州北上的韩果所部军众及时抵达战场,由后包抄过去,直将战场上西突厥军众围剿大半,最终逃离战场者不过十之一二,甚至就连室点密之子阿史那玷厥都被在战场上擒获!
“玷厥骄狂致败,当真误我大计!”
当北去援军大败的消息传回可汗浮图城的时候,室点密心中自是大惊,口中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阿史那玷厥战败之后,不只对薛孤延的救援无果,更让这一路师旅再无遮拦,可以在西突厥境内长驱直入,甚至可以直袭可汗浮图城,让他在与伊吾唐军对战时腹背受敌。而且数万劲旅的覆灭,也让室点密手中兵力变得不再充足,于是便又连忙下令向国中进行征兵。
原本室点密是打算直从天山山口南下与唐军在伊吾恶战一场,趁着唐军远来新至而大杀一通,可是侧路的失利却让他不得不采取更加保守的策略,没有急于统率大军南入伊吾,只是派遣一部分师旅南去尽量骚扰拦截东迁的高昌国众。
然而现在唐军主力都已经入驻伊吾,自然不可能任由西突厥游骑在境内横行肆虐,当即便也派遣轻骑部伍分头出击围剿,并且开始尝试进攻夺取之前由西突厥军众所驻守的诸道天山山口。
由于室点密没有率领主力人马南来,再加上唐军也没有大举翻越天山进攻可汗浮图城,双方就此隔着一道山岭对峙起来,西域诸方所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即刻上演。
但各方对于此间战况仍然保持着高度的关注,甚至就连一些商团都跟随东迁的高昌国众来到伊吾地区,想要就近观看一下这场西域霸权的争夺战。
室点密不愧是在数年间便称霸西域的一代雄主,尽快此番战事开局不利,但他也并没有就此变得慌乱。
他先是牢牢驻守可汗浮图城,控制住天山山口几条重要的南北通道,确保伊吾唐军难以北上,然后又分遣师旅东去,打退了几次金山方向试图向可汗浮图城进击的敌军。而其最精彩的操作,则是将从国中招至的两万人马直从轮台南下、自西侧杀入高昌国境内,在高昌国中大杀一通。
不过这时候,大部分有意迁离高昌的国人都已经跟随国主麴乾固离开了国境,陆续的抵达了伊吾境内,仍然留在国中的那些人则就难免遭受了西突厥铁蹄的毒手。
当唐军闻讯赶来的时候,整个高昌国境内已经是尸骸遍野、场面惨不忍睹,而西突厥军众也早已经又从轮台撤回了天山北面,唐军只得暂时入驻高昌国境内诸城之中,将幸免于难的高昌国人都召入城中保护起来。
西突厥军众此番南来屠杀,虽然没能阻止住高昌国人的东迁,但也大大震慑住了西域一干人心浮动的邦国,尤其是那些因见室点密可汗困守浮图城而不敢出战便唱衰西突厥的人,这会儿更是乖乖闭嘴。
双方的对峙很快便由冬入春、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期间在唐军坚持不懈的进攻之下,终于拿下两处天山山口,使得唐军游骑得以驰入浮图城下。
但是这样的成果也难能扭转大举,尽管眼下整个天下气候都是转暖,但是寒冬时节的天山南北仍是不免大雪飞扬,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难能进行大规模的人马调度。而将战事拖延到寒冬时节,也是室点密可汗的策略成功之处。
唐军虽然战斗力非常的可观,但却并不是河西当地的人马,其庞大师旅远赴西域,每天都要消耗数量庞大的物资给养,难以在当地获得足够的给养补充。
西突厥局势虽然同样也非常的艰难,但毕竟占据了主场的优势,获得补给的成本要远比唐军低廉得多,所以只要熬过一个寒冬,转过年来便是西突厥发起反攻的时刻,到时候一众疲惫饥寒的唐军自是不堪一击!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室点密可汗等来的并不是唐军崩溃的喜讯,而是一桩噩耗。远在龟兹国北面、鹰娑川的汗帐所在,突然遭到了唐军的入侵袭击,因为此时汗庭中已经是虚弱至极,因此留守汗庭的一干人员尽数被唐军所俘获,包括数百名诸部酋首与邦国人质,当然也包括了室点密可汗的直系亲属。
“唐军当真歹毒!诱我入此,袭我心门!”
得知这一消息后,室点密可汗当即便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时间过了良久,脑海中都仍然全无头绪。
伊吾的唐军还并不知道西去的师旅已经得手的消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也已经坚持到了一个极点,无论是物资的消耗还是将士们的精神体力。
尽管天山南面气候较之北面还是要好上一些,但是对于西域的气候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能适应,许多将士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敦煌方面运送给养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周期越来越长。
“应当在解冻以前,向浮图城发起一次进攻!投入兵力不需太多,三万足矣。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是此番仍然不能攻破敌众,来日开春天暖,势必更加困难,唯可据守伊吾,日后再战!”
尽管心中有些不甘,李泰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现实,西突厥远比他想象中更加难啃一些,西去师旅迟迟没有消息传回,也让他心中暗生不祥之感。
眼下大唐积攒数年的国力都因此战而运用到了极限,如果此间还不能尽快获取一个阶段性的成果,那也就实在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了,还是要保存实力、确保当下战果的同时还要顺利撤回国中,须知河湟之间还有个贼心不死的吐谷浑,李泰也不能将所有力量都投入此战中。
于是接下来他便组织卒力,由天山北面出兵一万,伊吾方面出兵两万,针对可汗浮图城发起一次进攻。与其说是进攻,其实也是威逼施压,在此酷寒天气当中,弓弦都难以拉张,冰雪覆盖的城墙坚逾铁石,也难能破坏。
此举无非是向西突厥彰显,大唐哪怕直到此刻仍有组织大规模进攻战斗的能力,识相的最好投降。如果当真不识相,那老子也只能提桶跑路了。
意志力的比拼有时候就是一线之差,在得知汗庭陷落之后,室点密心神俱震。他开春解冻想要及时获取补给,还少不了汗庭这个统治中枢作为中转,可现在老巢都被抄了,那些西域胡部们还肯安顺的上缴牛羊物资?依照他对那些胡部的了解,这些胡酋怕是第一时间就要跑到唐皇帐前排队等待召见吧!
汗庭失陷已经让他深感绝望,而此时出现在可汗浮图城外的唐军大队人马更成了摧垮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经过一番内心的剧烈挣扎之后,室点密还是决定向大唐投降,眼下首要任务是保住浮图城内外这十几万大军,可一旦开战起来,他实在是没有信心再保证统合这些人马不溃散。
当西突厥请降使者出城来到军前时,李泰在马背上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口中冷声道:“朕今统大军来伐不臣,安有降人倨傲不见之礼?胡使速去,尔主不出,刀兵自至!”
西突厥使者仓皇退去,足足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名披头散发、身裹麻毡的老胡人在群徒拥从下自城外徒步行出,而后向着大唐军队所在方向作拜:“悖命老胡,叩见大唐至尊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