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衣服出来,颜罗一直若有所思,容糖簇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也没敢打扰她,只时不时地瞟她,拉她一把,防止她撞墙上。
她们准备折返回去托尼老师的理发店,去拿那几顶假发。
突然,颜罗停下来,懊恼地“啧”了一声。
容糖簇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觉得——”颜罗沉思了一会,“我好像一个大冤种。”
容糖簇?
你想了这么半天,就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大冤种?
“为什么?”
“我为了导演的七百块,买衣服花了四百块,假发不得再花个几百块钱?”颜罗板着脸,神情凝重,“我亏了啊,不仅白搭钱,还成了免费劳动力。”
容糖簇“什么七百块?”
颜罗欲言又止……
哦豁。
暴露了。
颜罗装作没听见,突然转头,皱着眉头看摄影师。
摄影师被吓了一跳,有些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这些钱小胡报不报销的?不报销我可不干。”
小胡……
摄影师犹豫地看她一眼,“我问问?”
得到颜罗点头回应,摄影师拨打胡导的电话,对面“嘟——”了几声后被接起,他下意识叫道“小胡……”
胡导?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人名摄影师小王。
这也没打错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领导呢。
“不,不是……”小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叫自己的大老板小胡,心尖都颤了颤,“胡导。”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尖尖的东西戳了戳,低头一看,是颜罗用指尖戳他。
颜罗指了指他的手机,迫不及待,“我来我来。”
作为一个曾经的打工人,她还是知道一个社畜面对大老板有多“卑微”。
小王恨不得不跟胡导交流,顺势把手机递给她。
颜罗清了清喉咙,“小胡啊。”
胡导认出了她的声音,“小罗?有什么事吗?”
“我买道具,需要花好多好多好多钱,节目组给不给报销?”
胡导开始推拉战术,“最近——”
“最近节目不景气,赞助商不够,节目花销大,工作人员多……”颜罗自顾自地数着手指说道,“小胡,你那么大一个大导演不会说出这种话吧?”
胡导……
可恶,居然被她预判到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导演吧?”颜罗继续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
胡导?
“行行行,报销报销。”胡导肉疼地道,“那你可得好好演啊。”
不好好演,可别怪他拉个横幅大喊“还我血汗钱!!”
颜罗眉眼弯弯,像偷吃了糖果的小狐狸,“放心吧,交给我一定会搞砸的。”
颜罗嘴炮这一下很开心,怕胡导找她算账,迅速挂了电话。
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的胡导……
有人报销,颜罗也硬气了,腰板也挺直了,阔气地朝容糖簇招手,“走,付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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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罗带着容糖簇过来的时候,托尼老师正染好了假发,准备修剪。
颜罗于是带着容糖簇在旁边等。
托尼老师一边修剪假发,一边和她们聊天,“你们是明星吗?怎么还有摄影师跟拍你们。”
颜罗摆摆手,“拍纪录片呢。”
她还记得昨天胡导给她的嘱咐,不要忘记这个节目的定位是——
青春文艺纪录片!
“你们买这些假发干什么啊?”
“村里要表演节目,这是表演道具。”
托尼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们专心致志地盯着托尼老师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注意到托尼老师的眼神,充满了惋惜,时不时瞟瞟她们,然后叹口气。
容糖簇攥着颜罗的衣角,半个身子躲在了她的后面,嘴抿得直直的,一脸严肃地盯着那些假发。
其实这是容糖簇的正常操作。
从小她就不受一些萌物的欢迎,例如小动物,以及人类幼崽,在遇到颜罗之前,比起在外面走动,她更喜欢一个人呆在自己昏暗的房间,看看水晶球和塔罗牌。
遇见颜罗之后,连家都待不住的颜罗常常拉着小宅女出去乱闯乱逛,哪里热闹往哪窜,在外边的时候,不愿意出现在人前的容糖簇就会下意识地躲在颜罗的身后。
在托尼老师的眼中,双麻花辫的小姑娘板着张小脸,躲在另一个小姑娘身后,还穿得……奇装异服。
颜罗今天为了下山方便,红发随意地扎起,低调宽松的黑色短袖和黑色裤子,跟穿着黑色碎花套装的容糖簇站在一起……
像极了家庭条件很不好的姐姐,带着一个脑子不好又自闭的妹妹。
还在拍纪录片。
应该是那种记录山村儿童艰苦生活的纪录片吧?
外出打工的父母,留守在家带弟弟妹妹的姐姐,脑子有疾还患有自闭的妹妹,破旧的房屋……
托尼老师有一颗柔软的心,看不得人间疾苦,放下剪刀,深深地叹了口气。
颜罗看了眼时间,这也没到深夜十二点啊,怎么就开始eo时间了?
她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托尼老师重新拿起剪刀动手,一边剪一边旁敲侧击地问,“你们住在哪儿啊?”
颜罗指着远处只露出了个尖尖的山,“住在山顶上呢。”
托尼老师手上动作减慢,语气有些沉重,“你们的父母是不是不在这?”
颜罗点点头。
“你们家还有几个小朋友?”
颜罗想了想,“加上我们七个。”
只不过是六个大朋友,一个小朋友。
“那这小姑娘的衣服是你给她买的吗?”
颜罗虽然疑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啊?我去我们村的一个姐姐那给她要的。”
托尼老师的五官皱得更紧。
住在山上,七个留守儿童,穿着别人不要的衣服……
这些信息一出现,托尼老师的脑海中就瞬间出现了几个小孩子围在餐桌上,捧着水比米多,上面只飘着一片菜叶的粥,嗷嗷待哺的场景。
太惨了。
实在是太惨了。
在托尼老师的长吁短叹中,这些假发终于被剪好了。
颜罗以为托尼老师提前了eo时间,善解人意地没有打扰他。
托尼老师理了理这些假发,用发网罩起来,把这些假发装在一个袋子里,递给颜罗。
“好了。”
“多少钱?”
托尼老师咬咬牙,“两百块。”
这么便宜?
颜罗有些惊奇,她还以为这些假发加上烫染剪一条龙没有三四百下不来呢。
她从兜里掏出两张红色钱币,很爽快地递给托尼老师。
反正有人报销,能有多豪横就多豪横。
托尼老师攥着两张钱币,满脸纠结。
和托尼老师告了别,颜罗拉着容糖簇就打算回去,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有人叫她们,“小姑娘!等等!”
颜罗停下脚步,转过头就看到有些气喘吁吁的托尼老师,“怎么了?”
托尼老师将攥得皱皱巴巴的一张钱币塞到她手心,语重心长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病也会治好的,这些钱拿去给小朋友们买点好吃的。”
此处他在心里给自己配了个bg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颜罗、容糖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