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深幽偏僻的小谷内,除去谷底遍地杂草,周边俱是参天大树,此刻天色昏暗,隐有月光破海渗透,波澜幻彩,如梦如画。
一颗大树背后,雁山背靠而立,胸膛起伏微微喘气,不时朝身后探头偷看了几眼,见后方并无踪迹,方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该死,没想到数日不见,那小子的剑气又增长不少,那把剑究竟是何来头,只不过被其锋芒擦伤,竟让我这蚀骨云烟都无法控制,难不成那剑气可以绞碎我这法阵?”雁山低沉头颅,看着当下自己的右手,那里,一道剑痕历历在目。
蚀骨云烟,乃是当初白歌初现沧海之际曾施展的手段,却不知为何这雁山也会此等诡异道法,只是先前观其形态,两者又天囊之别。
许久,当雁山再次抬起头时,望着远处苍穹,见光色越发璀璨明亮,仿佛那天上月被拉进了水面一般。细感之下,雁山心中已有大概,看来这发鸠之岛很快就要脱海而上了。
“哼,一群不知所谓的白痴,就知道什么乾坤塔,可知那彩云涧内比乾坤塔更重要的宝贝是什么么?啧啧啧,等我取得氐人一族的女娲血,融入我这蚀骨云烟内,什么神诀殿白歌,都将成为我阵法之中里的养料。”雁山一声轻笑,整理几番,朝着彩云涧飞奔而去。
月明星疏,沧海之上,此时仙妖两界仍旧对峙伫立两侧。
居左一侧的乃是仙界各派几位领头之人,桃花楼蓝萱,天虹谷宫煜,崆峒派张世成以及长留山妙可可。在几人身前的对面,亦是妖界三门所在,神诀殿玄木,血魂门李文轩,还有落在两人后方的水月阁晗润。
两界七人盘坐悬空而浮,自几人身前或是手间,绽放出道道不同色彩的流光朝着海平面涌去。那九天叱咤在众人有意控制之下,始终维持开始那般大小结构,只余一方小小缺口,以防万一。
妖界几人呈三角之势而坐,此刻后方的晗润敛眸撇了撇仙界对面几人,眼神揶揄,脸色慵懒惬意。
仿佛有所察觉,仙界前方当首一人抬首望去,恰巧将晗润的风情万种尽收眼底。
晗润嫣然一笑,眨了眨眼,向前方心声传音道“世成哥哥,奴家坐了这些天,甚是乏累酸痛,当真无趣的紧嘞。”
对面,张世成只一眼看过,就差点被这六尾狐的媚术弄的道心紊乱,心中无名一股邪火升起。
见那晗润仍然死死盯着自己,脸色迷离,摄人心魄。张世成深吸一口气,将杂念缓缓压制,讽刺看向晗润,传音道“早些年便听闻你爱慕那玄木不已,可惜人家对你爱理不理,怎么?如今那人就在你身前,你求而不得便想用我刺激你那玄木不成?可惜啊,老子对你这骚狐狸不感兴趣。”
晗润听闻,眸底不经意一阵寒光闪烁,隐蔽极好。
此刻她不为所动朝张世成媚眼相望,回道“世成哥哥这是哪里话,只是眼下无事,那九天叱咤哪怕少去你我二人加持同样无甚大碍,不如你我就此寻一僻静之地,云翻覆雨一场,岂不快活,何必糟蹋这大好时光,世成哥哥你说是也不是呢?”
张世成见这狐媚女子越发来劲,不知为何,见她一副勾人夺目的神色,自己脑中竟是刹那产生片刻念头,所幸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婉转之声,正是那桃花楼蓝萱,此刻微微诧异惊呼道“发鸠之岛就要脱海而上了。”
众人皆朝海底望去,凭借修为,几人基本都可以看见,在海底深处有一极为庞大的阴影正缓缓朝上升起,比起之前的波澜不惊,毫无异样的海底,此刻阴影的轮廓极为醒目。
张世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再理会那晗润有意的目光,不禁回首看了看身旁蓝萱,目光眷恋温柔,仿佛先前就是她将自己从晗润的媚术之中解救出来一般。
“原来如此。”晗润垂过头,张世成模样皆被她看在眼中,当下悠悠一笑,不再搭理。
“晗润妹子莫不是又有什么好计量了?”一旁的玄木似有察觉,转首微笑问道。
“一些小心思罢了,哪敢误了玄木你的大计。”晗润笑道。
玄木浅笑回首,又朝身旁李文轩说道“李道友这次替血魂门走了这趟发鸠,不论结果如何,都足以证明阁下的心意,若日后需要我在门主面前说上一二,李道友莫要客气。”
一旁李文轩为之一愣,不知这玄木为何突然如此言语,听其口气,分明是有意在帮助自己。
李文轩蹙眉不解,那玄木忽而又再次开口朝自己说道“血魂门下的不死之渊,若没有一身功绩在身,是很难走入其中的。”
李文轩忽而眼眶一红,那不死之渊四字犹若晴天霹雳一般响彻在自己耳边。
李文轩紧握双拳,死死看向玄木,他究竟是从何得知,自己如此便是为了那血魂门的不死之渊?
叛逃天虹谷,为血魂门出生入死,不惜与昔年同门为敌,他李文轩皆不在乎,所求所图便是为了那血魂门禁地的不死之渊。
被李文轩如此灼热深切的看着,玄木不为所动,恍若未觉。许久,玄木方才轻轻一叹,道“芸芸众生,迷惘虚度,在我看来,只有李道友才是活的最通透的一个。”
李文轩侧首望向玄木,神情一窒,似乎是明白玄木为何知晓自己心中所想。认真看了看这位当年名列仙侠榜前三的风云人物,如今华发银霜,佝偻着身子屈身而坐,眉目浅浅半敛,李文轩很难想象究竟此人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一个纵横山海两界的剑仙变的如此萧索默然。
“那又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李文轩回过神,唏嘘道。
“实不相瞒,自我归来之后,我曾在神诀殿藏神冢看过一本上古典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不死之渊地底,书上的确记载过不死果的信息,只不过那是数万年前的事情,那不死果每隔一万年都要从不死之渊汲取其中能量,加上血魂门特有的秘法渠道,这才能一直维持不死果的酝酿诞生。如今那地底究竟有没有,还需李道友日后亲自走上一趟才知真假。”玄木说出心中答案。
李文轩听闻,目光瞬间一亮,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惊喜和盼望。当初入那血魂门也无非是道听途说,自己既己无路可走,也只能仗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让自己强撑下去。想不到如今却是从玄木口中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当下强忍心中颤抖,重重朝玄木点了点头,道“多谢,日后若有我李某效劳之处,尽管说,生死亦是不在话下。”
身后,晗润莫名其妙望着两人,一瞬间云里雾里。她不可思议的看向玄木,先前两人谈话她虽知晓,可却不明白其中关键,为何玄木只是一句话,就让李文轩这等心高气傲之辈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如今都是自家人,李道友何须如此,山高水远,慢慢来便是。”玄木微笑罢了罢手,缓缓说道。
李文轩不再客套,此次得血魂门门主之令赶赴沧海,众人表面皆是为了那发鸠归属,可暗地里估计谁都清楚,目的究竟何在。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尽全力就好。
玄木痴痴望着海底,那受潮汐之力影响而奔海而上的发鸠,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在深深呼唤着自己。玄木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没想到才回来不久,就遇见自己梦寐以求的存在,莫非真是天意?
“修为通天?那又如何,证道长生?无甚乐趣啊,造物之形则,时间之规则,轮回之法则,才是我所求之在啊!”
仙界,天虹谷宫煜望着海底目前可见大致轮廓的发鸠之态,目光一沉,率先开口朝身旁几人朗声道“那发鸠不日便要飞海而出,可那九天叱咤仍旧牢牢封锁海面,不知以我等之力能否将其拖延下来?”
“宫师兄这是哪里话,这九天叱咤分明是那发鸠之上的原住民有意为之,好阻扰我等入内。等到发鸠临近海面,受天地之力,那九天叱咤再怎么厉害也无非是螳臂挡车罢了,里面识相的自当会主动撤去这层封印。到时候我们抓准时机登岛而上,相信这发鸠一定可以被我们收入囊中,沧海浮云飞岛,这还是第一座,可谓难得啊。”张世成在一旁胸有成竹说道。
“不错,张师兄所言在理,等那发鸠现世,在九天叱咤封印破去的第一时间,我们必须登岛而上,以免错失最佳良机。”蓝萱同样目光深深看向海底,语气有些激动。
以之前几人说法,这次发鸠若真能被仙界夺得,那么自然是属于桃花楼的,而且还是这么一座飞岛所在,更是千载难逢。
宫煜莫名看了看两人,见他俩脸色皆是微微动容,当下狐疑,心中有些不解,难不成这两人真是啥也不知道?
“宫师兄,你可有其他疑虑?”忽而心间传来一阵笑声。宫煜转头看去,赫然瞧见妙可可正促狭向自己看来,正是她向自己传音。
“妙师妹此话怎讲?”宫煜被妙可可眼色看的不知所以,当下好奇问道。
“宫师兄何必如此,这发鸠归属你我自然不去在意,可发鸠之上的其他东西,怕是你我都已心知肚明吧。”
宫煜倏然一惊,看来此次发鸠现世,其中关键几人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反观那蓝萱和张世成,两人眼下分明皆是奔着发鸠之岛而去。
可依妙可可所言,这两人断然不会不知道其中蹊跷,看来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宫煜脸色一寒,不再去看这两人的洋装神色,只觉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妙师妹可也是为了氐人一族?”既然已经说开了,宫煜自然也就懒得掖藏。
“不错,早先掌门便知会与我,此番深入沧海,便是为了那古族氐人。”妙可可柔声道。
“看来此行你我一致,不如联手一番?”
“正有此意,一切但凭宫师兄安排。”
宫煜举手捻须,微微一笑,先前阴霾一扫而空。身旁,妙可可亦是展颜一笑,竟是径直撤去了身前维持九天叱咤的流光,她慵懒伸了伸懒腰,身姿婀娜,窈窕曼曼。
“咦,落葵那丫头咋的又不见了?”在妙可可回首朝底下看去的同时,不禁瞥了眼后方,在仙界众多人群下,妙可可忽然感知不到落葵的存在。
“是先前隐藏在海面之下的那个白衣小子么?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还想拐骗我家落葵妹妹,看我等下不弄死你。”妙可可心中恶狠狠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