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一手搭在镜子边缘,隐藏在长发之下面容只露出一只猩红单眼,她望着二人莫名一笑,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腰间,九龙琉璃玉大放异彩,至墨故渊身下一路延绵,最后照耀整个林间,与那面光镜遥遥相对。
很快,两人便反应了过来,羽涅纵身飞起,指尖微光泛滥。与此同时,墨故渊亦是执剑掠去。
“你果然不是人,我居然抓不到你!”羽涅一声惊呼传来。
白衣女子望着墨故渊那柄利剑,眼中有着一丝忌惮,她身形渐渐变得飘渺,化作烟雾一般,四处溃散。
墨故渊一剑落了个空,环首望着漫天烟雾,不知她又藏在了何方。
烟雾轻飘飘的扬起,聚拢在一颗槐树下,白衣女子掩面遮挡,身姿妖娆。
墨故渊没有犹豫,调转身形又再次朝那女子杀去。
剑身插入地底,一声嬉笑再次落在墨故渊的耳边。
“公子,你在刹魂镜里看见了什么?”
墨故渊心中一阵烦躁,这女子阴魂不散,神出鬼没,就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这句话,可回过头看向四周,仍是不见女子踪影。
羽涅御空而下,来到了墨故渊的身边,他警惕四周,道“除了这个白衣女鬼,想必刚才那道黑影也匿身藏在某处,你我小心一点。”
墨故渊点了点头,将心神蔓延开来,朝着这片树林探查搜索。
半响,墨故渊沉沉说道“阴气弥漫,似乎可以阻扰我的心识之力,这些大树都是槐树,非常助长阴气的滋生,看来那阴物就是久居在此,调养身心。”
“现在怎么办?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羽涅有些惆怅说道。
墨故渊一身气机涌动,衣裳无风自荡,脚下,有黄光闪烁。
“天地无极,玄黄八卦。”黄庭经流转全身,墨故渊一手作剑指在眼前念念有词。
下一刻,脚下八卦图飞快流转,熠熠生辉,直到三条断爻出现,方才止住流转的速度。
“坤位三连爻,出路尽显,走。”顺着墨故渊一手指去的方向,羽涅立马跟了上去。
那白衣女子本以为借着此地障法和天生结界的屏障可以无视二人,却是没想到那用剑的家伙可以找到自己的方位,当下冷哼一声,道“又是一个臭道士。”
墨故渊顺着八卦方位,冥冥中已经有所感应,树影重重,视线中,有一白影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将镇魂村里外上下的阴气去除,不然定饶你不得。”墨故渊怒声喊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这些村民愚昧无知,不过是凡夫蝼蚁罢了,再说了,我又没伤害过他们,与我何干?”密林深处,白衣女子不屑说道。
“巧言令色,修得放肆。”墨故渊一手举起手中轩辕,一粟青光大盛,径直朝着前方落去。
尘土飞杨,树干连根拔起,纷纷坠地,掀起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在扫出去的那一剑之后,墨故渊已是加速朝着前方追去,之前心有感应,那女子阴气极盛,可在轩辕剑的剑气之下,仿佛可以压制那女子身上的阴气。
那白衣女子见状,心底开始有些惊慌,可碍于那家伙的道法和手上那柄利剑,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就在墨故渊即将杀向白衣女子之际,空中忽然飘下来众多黑色羽毛,墨故渊身影一停,蹙眉看着眼前无数纷飞的羽翼。
半响,他冷冷开口说道“李大夫,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死去人白白搭上镇魂村数十条人命?”
后方,赶来的羽涅同样身体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
“让他保持距离,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一声冰冷从夜空降落,有一青衫裹挟着胡八仙的身子缓缓出现。
羽涅见状,怒不可遏,当下就欲朝前追来。
“羽涅,你先别过来,胡仙师被他要挟,难不成想让胡仙师平白无故丧命?”墨故渊一手制止羽涅冲来的身势,大声喊道。
羽涅闻言,只得作罢,一拳重重的砸在身旁一颗大树干上,心底传音恼恨道“这距离太远,超过了我能控制的范围。”
墨故渊点点头,不动声色转过身,看向悬浮在半空之上的青衫人。
“没想到你还学会了诡法,看来是有了自己的机缘,你那身雎鸠鸟的羽翼,想必也是从西山经某地寻来的吧。”墨故渊看着那人,不紧不慢问道。
青衫人正是镇魂村村西之地的李大夫,本名李皋壬。
“你从何时知道我的底细?”青衫人居高临下问道。
墨故渊抬头无畏相视,道“也没多久,就是去你家我才看出一些端倪的。”
青衫人蹙眉,有些不解。
墨故渊缓缓笑道“从去你家收回镜子的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不对劲。当年镇魂村所有人家门楣上的镜子不翼而飞,可我那天却在你家门楣上看见了一面铜镜,那铜镜久居灰尘,不知挂了多少个年头,我猜可能是当初偷村里镜子的人,忘记把自家镜子给取了下来吧。”
青衫人闻言,脸色莫名一怔,道“家中都是用茅草铺盖,屋顶常年未有打扫,有些许枯草垂落遮掩,我没注意,想不到你却看见了。”
“百密终有一疏,你将村里用来祛阴辟邪的铜镜收走,想必就是为了你身后那位女子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女子可是镜中镜灵?”墨故渊好奇问道。
青衫人并未回答,有意将身后女子遮挡在自己身后,淡然向着墨故渊说道“你放出消息,说今夜胡八仙可以祛除村里阴气,目的就是为了引我现身吧。我很好奇,你才来这村子没多久,是怎么看出其中的关键?”
墨故渊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看出来的,是你露出的马脚太多,你本就是凡人,即便摸到一些所谓修仙的门槛,如果没有正确的详细功法和注解,或是有人指导,在我看来,一切皆是破绽,自然可以轻易发现。”
青衫人不语,脸上毫无表情。
“打从第一天胡仙师带我们走进这片树林,我就已经感知到这里的异常。羽涅的时间之力无法控制那白衣女子的身影,说明她不是真正的人,而你不小心被他定住,甘愿自断一足逃去,可足上并未有半点血迹,说明你定是修行了什么功法,这才让你的身体产生某种变化。当然,这也包括你那天偷偷潜入胡仙师的家中,想要掳走饺子要挟我们,最后却还是失去一臂,同样没有血迹。”墨故渊缓缓说道。
“你那天来胡仙师家中想帮村长打水,临行前我见你走路一瘸一拐,是村长告诉我说你多年前为了救一人上山采药,不小心摔断了腿。村长后来告诉我,你昔年断了的是左腿,可那天我记得十分清楚,你瘸腿的是右腿,也就是当初你自己砍断的一足,正是右腿。”
“至于在你家,我说你双手白皙光滑,虽然外面看上去一摸一样,可在我心识查探下,你的右手比你的左手要干净不少,甚至来说,应该是更细腻,更通白。我想的是,你或许用了某些手段,让你当初被饺子撕扯断去的右臂又再次长了出来。只是中间时间短暂,你还没恢复,恰好碰上我们登门造访,这才让我看到了某些不同罢了。”
“胡仙师布下法阵,避免镇魂村上的阴气侵蚀,可家家户户门楣上的铜镜却是消失不见,那肯定就是村里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阴气能笼罩落下镇魂村。只是你没想到,胡仙师还留了一手,居然教会了大家在屋内陈放物件,以此达到驱阴的效果,这样一来,你总不能溜潜至每户人家里,擅自毁去吧。”
“如果我这些都推测正确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古道和这片树林,以及那些迁徙出去的村民,到最后都没有一人回来过,应该就是你为了你身后那位女子做出的一切吧。”
末了,墨故渊加了一句,道“是当年西山经两派交战,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子,后被你所救,最后埋在了这片槐树林吧。”
青衫人听着听着,片刻,竟是莫名大笑了起来,他指着墨故渊说道“你都能看出这么多,难道看不出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墨故渊蹙眉,却还是说出心中猜想,道“东边古道下有一面长长的水镜,当年那些误入其中的村民深陷其中而死,可最后他们的头发统一变成了白色。而迁徙出去的村民都是向西而行,必须路过你家的位置,想必他们也早已被你残害,你既然有此一行,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些人的头发?可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
“不过,眼下你都现身于此,相比之前,你的一头黑发尽数变成了白色,而你身后那位女子头发颜色却是黑色,我心中这个念头自然也就更加确定了。”墨故渊缓缓说道。
身后,羽涅听的是目瞪口呆,满是佩服。
“皋壬”身后,那女子幽幽喊道。
青衫人回眸朝她柔和一笑,道“别害怕,他们伤不了你。”
一阵清风吹进林间,扬起了白衣女子的发丝,三千如墨,飞舞不已,一张青涩凄美的面容映入墨故渊二人眼帘。
“在此行尸走肉了十来年,阴气入不得村里,如今又有这些修仙人造访,我们还有机会么”
“樱铃!不许放弃,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李皋壬蓦然大声喊道。
女子一怔,这一道呼唤是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以来,第一次说的这般动容。
“你家世代行医积善,忘记了你的祖训么?”女子忽然笑着问来。
墨故渊率先反应,那日登门,几人虽没有入得厅堂,可在大门的两侧,他看见一副红联,上面写有“渡人不渡己,医者不自医。”
“渡人不渡己,医者不自医”李皋壬独自喃喃。
“是啊,可终归是因为渡人难渡己,医者难自医啊,所以你祖训才有此一说,为了我,你又何必如此,莫说医我,你连你自己都无法医治了”
林间,李皋壬低垂着头,白色发丝随意滑落,在漆黑的夜幕下,隐有柔光泛滥,顾盼生辉。
他嘴角轻笑,勾勒出一抹疯狂的弧度,自言自语,道“所以我一直铭记祖训,从未忘却啊。”
白衣女子呆滞,瞳孔涣散,耳边是他温柔而又霸道的话语。
“我不自渡,我只渡你。我不自医,我只医你。祖训所言,唯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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