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道长和孟老先生都是过来人,看卫宴这个样子,不由相视一笑。
卫宴回过神以后,才向无为道长看去:“这么贵重的补汤,道长以后还是不要熬给我喝了。”
无为道长笑道:“人参对于旁人是稀罕物价,可是对我来说却不值什么。你只管放心服用,这深山里多的是野山参。”
孟老先生也道:“你不用过意不去,是我让无为子帮你调理身体的。以我和他的交情,区区一根山参还不在话下。”
卫宴仍是有些不安,他和无为子素昧平生,实在没道理让对方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给自己补身体。
无为道长看出了卫宴的心思,便道:“我如今拿人参给你补身体,也是有私心的。我听孟老哥说,你已经考过了县试和府试,将来不愁考不回来一个秀才。”
“正好我有个侄儿住在府城,去年来信说他添了个大胖小子。若是我那侄孙是块读书的料,将来你便帮我照应一二。”
孟老先生只在旁但笑不语,他知道无为子压根没有什么侄子,这么说,无非是让卫宴好过些罢了。
果然,卫宴听了以后,马上就记在了心里,打算从这里回去,就去打听无为道长的侄儿。
从那以后,无为道长便天天变着法地给卫宴补身子。
终南山本来就盛产药材,无为道长在深山住了这么多年,手里攒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他自己身强体健,压根用不着这些药材,又因为与孟老先生交好,便拿出了大半的药材来给卫宴补身子。
无为道长的医术比沈秀这个半吊子要高明多了,加上他手里的药材都是精品。
因此卫宴在庙里住了半个多月,就觉身体一日比一日强健,有时候竟能跟着无为道长走上一天的山路。
无为道长崇尚的是自然之道,有一套独创的养生功。
他每天早起,只吃一把山里产的松子,便去山上采药。等太阳升得老高,才会回庙里,先睡个子午觉,然后再吃上一块炮制过的黄精充饥。
晚上就更简单了。一个山桃,一捧泉水,就是他的晚饭。晚饭以后,他照常要打坐一个时辰。
卫宴试着照做,发现每天吃松子和黄精,不仅不饿,反而精力还很充沛。
他试着去问无为道长,无为道长则告诉他,松子有久服身轻,延年不老的功效,而黄精有补气养阴的功效,若他能长时间坚持吃这两样东西,便能像自己一样身轻体健。
卫宴当然想和无为道长一样,能够身轻体健,所以他在山里住的这些天,便坚持吃这两样东西果腹。
两三个月以后,卫宴觉得身体又强健了许多,他还想再住下去。可是孟老先生却思念起俗世的美食来。
于是,初秋的一天早晨,卫宴便恋恋不舍地别过无为道长,和孟老先生踏上了归途。
无为道长临走之前,送了卫宴一大包松子和黄精。
卫宴无以报答无为道长的恩情,临走时郑重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他和孟老先生走出去老远,还见无为道长在庙里遥望他们。
无为道长发过毒誓,此生绝不下山。因此护送他们下山的事,便交给了来时带路的两个猎人。
卫宴和孟老先生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中秋节前回到府城。
而远在县城的沈秀,今年也没有回村里过节。并不是因为卫宴不在,而是因为她实在抽不出空来。
她回到县城的第二个月,便成功绣出来了一幅双面绣。
不过她深知马夫人的为人,因此拖了半个月,才把绣好的双面绣交到对方手上。
马夫人对双面绣并不了解,只是听人说起过,才指名要沈秀给她弄来一件。
如今她拿到双面绣以后,只是看了一下,便随手撂给了丫鬟。
沈秀当时被她这个举动气得不轻,自己辛辛苦苦绣出来的东西,被她这样对待。
可她也知道马夫人的为人,和她计较,最后气的还是自己。
沈秀忍下这口气后,回到店铺便让忍冬回家歇息一段时间,她打算把铺子关上一段时间,也免得马夫人再来登门。
她这个举动一点都不多余,因为马夫人后面又想起来,沈秀曾经给温敏绣过多子帐,便想让沈秀亲自绣一幅多子帐。
只是店铺关了门,马夫人扑了个空。
不过马夫人很快就又有了别的念头,所以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沈秀后面才听说这件事,她实在是很烦马夫人这种人。
温敏那样的官家夫人,虽然不大好接近,可是还讲道理,大家熟了以后,摸清性格后,还能说说话,聊聊天。
而马夫人这样的蠢妇,只知道仗着夫君的身份,在县城里横行霸道,说一不二。
沈秀给她送去的双面绣,她不仅一分钱不出,而且态度还很轻慢。
绣庄那边就更不用说了,给马夫人做的衣裳,从来没有收到过一文钱的报酬。
蕙娘与沈秀说起,也觉得这个马夫人吃相太难看,绣庄做几件衣裳损失的不过是些料钱和工钱,还能承受得起。
可是马夫人购买珠宝首饰,却同样不付银钱,这让县城的珠铺和银铺,现在都怕了马夫人。
“我听珠铺的掌柜说起,他们打算把店铺搬到邻县去。再这么开下去,只怕迟早要赔光本钱。”
沈秀叹道:“可惜我在邻县没有人脉,若是有人脉,我也想到那边开铺子。”
蕙娘劝她道:“施县令这个县官,最多三五年就离任了。也许等施县令走后,会来一个好官呢!”
沈秀道:“但愿吧。不过要是再来一个贪官,那县城的百姓就真的倒大霉了。”
蕙娘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沈秀道:“我最近在想一件事,难道就没人管管这马夫人吗那位施县令难道就不怕这些事传到御史那里吗”
蕙娘道:“你不说施县令还好,说起这施县令,他还真比不上左县令。最近不是要秋收吗,往年左县令只按规矩办事,可是施县令上台以后,却足足增加了两成赋税。”
“两成赋税”沈秀道,“他这样还让老百姓活吗”
蕙娘道:“他哪管老百姓的死活,我听说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自己的政绩好看些,这样将来说不定还能升官。只是他一个县丞出身的人,还妄想升官,我看他做到县令就该知足了。”
沈秀听到县丞二字,便想到了罗恭。
她前几天刚刚绣完了罗恭要的兰花册子,便让曲桓来取货。
曲桓来的时候,便问沈秀为什么把铺子关了。
沈秀便说起马夫人的事。
曲桓道:“罗恭那边也挺烦这个马夫人。马夫人不知从哪听说了他的身世,非要给他做媒,说得还是马夫人娘家的侄女。”
“罗恭当然不同意,便婉拒了这门亲事。哪知道马夫人却给施县令告了状,如今罗恭办起事来便不大称心。施县令倒还不至于明面上为难,但是私下里不免给他小鞋穿。”
曲桓道:“罗恭气得要死,直说哪天真逼急了他,便给朝中的御史写封信,弹劾这施县令。”
不过弹劾上官,到底不是件小事。所以罗恭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如今沈秀听蕙娘提到县丞二字,忽然觉得,如果槐安县唯一能与施县令斗一斗的,便是这罗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