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釉的身体僵硬地坐在电脑前面，似乎在他死亡的前一刻，他还在看着电脑中的什么东西，浑然不知接下来的命运。
虽然现在陆襄还不确定他的死亡时间，但是通过穿透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勉强能够看到，陈清釉的身体已经略微开始浮肿。
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这种时候只会是加剧尸体的浮肿。
看到这一幕的，不仅仅是陆襄，站在陆襄身侧的月亮小姐和那位老爷子也看到了房间中的陈清釉。
此时陆襄注意到，月亮小姐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奇怪。
在看到陈清釉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只不过在这之后立刻转变为了惊讶，似乎是为了做给谁看得。
但是偏偏这惊讶的表情并不到位，至少对于陆襄来说，很难想象一位在窒息空间的直播中身经百战的主播，会出现这样惊讶的表情来。
他的表情必然是伪装出来的，只是……为什么她要做出这样的伪装来？
下一刻，陆襄就明白了。
只见老爷子伸手指着陈清釉的方向，浑身都在发抖。
他张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只能从喉咙里面发出“呃呃”的声音。
意识到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普通人，陆襄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同时做出了强装镇定的动作来。
“姐！你带老爷子回房间去，然后报官府！我在这里守门！”
因为不知道月亮小姐的真名，也不方便在老爷子的面前呼唤“月亮小姐”这个名字，所以陆襄干脆直接喊月亮小姐一声“姐”。
月亮小姐倒是不在意，明白了陆襄的意思，搀扶着老爷子，强行将他带离了这里。
这个时候陆襄也才发现，月亮小姐的身材虽然纤细，但是在拖动老爷子的时候却使出了惊人的力量，看得陆襄都有些失神了。
这月亮小姐到底在窒息空间的熏陶下变得有多强啊？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短短一瞬而已，陆襄自己也还有正事要做。
在看着月亮小姐将老爷子带回他自己的房子之后，陆襄握住了兜里的小锁，甚至都忘了只需要心中想想就行了，直接问道：
“小锁，这间房子里面的阴气是怎么回事？你感受的出来吗？”
其实这也是陆襄一直奇怪的事情，明明之前自己走的时候就已经将房间中的阴气去除干净了。
那些死在这间屋子里面的人和动物虽然怨气深重，但是那个时候陆襄已经确认这里不存在诡境。
使用以降雷符箓驱动的净天地神咒之后，即便这里的鬼魂有鬼物寄托，也不可能还存活下来的。
可是刚才老爷子打开门的时候，一股阴气直接扑面而来，甚至要比他之前驱除的阴气还要浓郁。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了！
陆襄现在甚至都不明白这些阴气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
而在短暂的感知之后，小锁回应陆襄道：“这间屋子里面的阴气源头，应当就是那个人的尸体。”
小锁所说的“那个人”，值得就是陈清釉。
“是陈清釉散发出来的阴气？这怎么可能！”
陆襄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答案？
陈清釉这才死了多长时间？而且看他死亡的状态，也不像是积攒了什么怨气的。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散发出比那些被残忍杀害的人还要浓郁的阴气出来？
但是小锁不可能骗他的……
陆襄呆呆地站在门口，目光死死地盯着坐在电脑面前的陈清釉。
那被遮挡在阴影中的身影，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在电脑前面睡着了一般。
此时陆襄多么希望能够站在这门口，突然看见陈清釉朝他看过来，告诉他这都只是恶作剧而已。
可是陈清釉已经死了。
陆襄的脚步不知不觉间缓缓迈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着陈清釉的尸体。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有能力的。
只要是死人，他都能看到对方的记忆。
陈清釉现在已经死了，但至少，他可以看到对方在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他的鞋子在房子里面踩出来好几个脚印，地板也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他眼见着自己一步不靠近陈清釉，脚步却越发缓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房间中的安静。
“你想要做什么？”
陆襄猛地回头，看见月亮小姐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没好气地看着自己。
突然间，陆襄有些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他看着月亮小姐，眼中流露出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来，但是月亮小姐看得出来。
那种可怜的感觉，她曾经在很多人眼中看到过。
月亮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双手，脸色变得温柔了许多。
“愚者，他已经死了，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我都得提醒你一句，他现在并没有产生鬼魂，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他的死亡，并没有遗憾？”
“他……怎么可能没有遗憾？”陆襄一出声，声音大得在整间屋子里面嗡嗡作响。
就连他自己也被这声音下了一条。
他缩了缩脖子，声音变得小了一些。
“他还有未来，我才帮他驱除了这里的阴气，他应该要更加乐观地面对生活才是……
“他还在看我的直播，还在给我的直播打赏……
“而且……而且这里的阴气那么浓郁，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如果不是他的鬼魂还留在这里，这里的阴气怎么可能比那些被残忍杀害的人的阴气还要浓郁？”
陆襄身子突然有些摇晃，眼见着就要栽倒，月亮小姐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
随后，月亮小姐也不管陆襄到底要说什么，抓住他的胳膊，就将他从房间里面拽出来了。
从屋子里面将陆襄拖出来了之后，她直接将陆襄按在墙上，凑近了陆襄的脸，脸上的表情变得凶狠了不少。
不过，她的声音却变得很小声，只有陆襄能够听到。
“我能理解你这种失去一种朋友的心情，作为窒息空间的主播，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受过这样的感觉。
“但是愚者，那位老爷子已经报官府了，这种案件官府的专员很快就会到。
“等他们到了如果看见你正在尸体旁边，他们会怎么想？
“难道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所谓的触碰到死人就能看到他们的记忆的说辞么？
“你别忘了，我们是窒息空间的主播，最好少与官府的人打交道。”
说完这些话，月亮小姐直接松开手，陆襄无力地靠着墙缩倒到地上，双目无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月亮小姐的话听进去。
而月亮小姐在松开了陆襄之后，双手抱胸，站在陈清釉的出租屋外面，看向里面。
在她这个位置，随便伸伸头就可以看见客厅角落里面的陈清釉。
随后，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陆襄和自己踩出来的脚印上面，秀眉微蹙。
“房间中的脚印可以理解为你想要进去查看那个人的情况，被我以不要破坏现场的理由给你强行拖出来了。
“到时候官府问你话的时候你记得这么说。”
月亮小姐熟练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正如她说的，他们窒息空间的主播最好还是少与官府的人打交道。
但是像这样不得不打招呼的情况，就必须得要伪造出一个能够搏得官府专员信任的说辞，然后将自己从整件事情里面摘出来。
毕竟人确实不是他们杀的，官府要查，也不可能会查到他们的身上的。
然而此时陆襄坐在地上，依然双目无神，嘴里面喃喃着一些月亮小姐听不清楚的话。
看着陆襄的样子，月亮小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朝陆襄问道：
“愚者，你知道窒息空间里面打赏用的是什么东西吗？”
这一次，陆襄终于对月亮小姐的话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双眼聚焦在月亮小姐的身上，嘴唇颤抖地说道：“什么？”
“被窒息空间称为金币的东西，在很多的水友眼中，金币就是窒息空间免费送给他们的东西，只不过每个人的金币数量不一样而已，用完了就需要向平台充值。”
“……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你觉得，作为这样一个直播平台，窒息空间是盯着水友们的那一些钱的吗？
“一个积分或者一千金币就可以兑换一万块钱了，那些水友的账上到底有多少钱可以经得住他们这样挥霍？”
“那你的意思是……”
“对于主播来说，一千金币可以兑换一个积分或者一万块钱，但是对于水友来说，直播平台给他们的金币数量，是按照他们剩下的寿命为基础的。
“一天的寿命等于一个金币，每使用一个金币就会被窒息空间抽取一天的寿命。
“当金币使用完了，这个人的寿命也就被窒息空间抽走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
“你的这个叫做陈清釉的水友，他就是因为给你打赏得太多了，将自己剩下的寿命全部都给了窒息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