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浩言最期待的圣诞节终于来临了。

    一大早小区里就开始放着庆祝节日的歌曲，小孩儿们因为放假了都聚集在楼下叽叽喳喳地玩着，虽然很吵，却很有生活的气息。

    屈浩言很快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他没什么睡意，洗漱后直接将桌上，叶绾给他的那张卡放进了口袋里。只要今天去医院把手术费交了，他爸就能先做手术了。只要手术能做好，起码一时半会先能把这老头的命保住……

    他拿出了那个绣着“健康”的护身符。

    今天也一并把这个给他吧。

    即便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即便他一身的缺点，但作为儿子，没有谁希望自己的父亲死去。似乎映射到了现实世界，苏子未当然也希望自己真实的那个父亲也能够平安喜乐……所以，这个世界的屈浩言也会尽自己所能，去让这个世界的父亲好起来。

    他把银行卡和护身符都好好地放进了运动裤的口袋里，又看了一眼扔在桌上的那张他和韩意的拍立得合影。

    和韩意约好了时间一同来到了医院。

    然而，胸外科的李主任却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并对屈浩言说：“你父亲并没有来住院啊。”

    “什么？”屈浩言惊讶道，“那天我从您这回去就通知了他要尽快进来住院啊！”

    李主任说：“我知道你住院手续都给办了，所以住院部也给你父亲打过电话。但是他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们想联系你但是当时你没有填手机，我们就没联系上。”

    从医院走出来时，屈浩言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没住院？当时他不是答应我了吗？”

    “可能他还有什么事没办完，所以没住进来。”韩意叹了口气，想到屈浩言他爸有些无赖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敷衍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想住院的意思。

    屈浩言有些烦躁，说道：“……我去找他。”

    韩意点了点头：“别着急，一会找到你爸，直接把他带过来吧。”

    “嗯。”

    两人从医院又再次赶到了屈浩言他爸住的那间仓库房。

    但这会他不在，仓库房的卷帘门也是关起来的。

    “他出门去了？”屈浩言烦闷的走上前，用力地敲了敲门。除了沉闷的回响，并没有其他的回应。

    韩意蹙了蹙眉：“你看，门外落了些积雪，看来是几天没有人打扫过的。他要么就是几天没出门，要么就是出去几天了根本没回来。”

    “……”屈浩言心下有一丝不安，“不会被追债的追到了吧？”

    韩意没说话，而是看到了旁边另一旁的违建住房里，走出来一个端着铁锅吃泡面的老头，便立刻上前道：“叔叔你好，我想问一下，住在您隔壁这个人，您这几天见过他吗？”

    那老头似乎不会说普通话，啊了半天，才意识到韩意说什么，回答道：“俺知不道啊，俺么见过他。这几天都么见过。”

    屈浩言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匆忙问道：“那他没出去吗？你看见有人来他家吗？就是……长得比较凶的那种人？”

    “俺知不道啊！”老头摇了摇头，坐在门口的马扎上吃起他的泡面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大妈，隔了十几米就朝两人招呼：“你们找王继兵是不是？”

    居然有人认识他，屈浩言喜形于色：“对，阿姨，请问您见过他吗？我们也是来找他的。”

    说话之间，大妈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他们注意到大妈穿的一身一眼就能看出的假貂，刻意把自己打扮得似乎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头发烫得很卷，似乎在彰显自己的那一份风韵犹存。

    “什么呀，我还问你们呢！”大妈很明显一副并不耐烦的样子，“王继兵欠我房租都一个多月了！你们是他什么人啊？”

    “我——”

    屈浩言刚想说话，韩意却扯了扯他袖子，抢先回答道：“我们是他朋友。过来看看他。”

    “哦。”大妈上下打量了韩意一眼，发现这是一个大帅哥，态度稍微变得柔和了些，“我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反正每次交房租前后他人都会不见的。不过说起来，前几天我是看到有人来找他，好几个人，凶神恶煞的。不过他们只在外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就走了。”

    “这么说，要债的也没找到我爸了？”屈浩言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那大妈又说：“两个小伙子，你俩既然认识王继兵，能不能先帮他把房租交了？他这房子也不贵，一个月就600块，你们看——”

    “我来给。”韩意说着要拿手机，屈浩言想阻止他，韩意只是皱了皱眉示意他没事。

    屈浩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意帮自己那不靠谱的爹把房租交了，随后又注意到了房东大妈腰间别的钥匙，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我们交了房租，您能不能帮我们把他那个卷帘门给打开？”

    大妈回头往那一排违章车库看了一眼，说：“……行吧，只要你们不是警察，怎么都行。”

    大妈带着两人回到门前，蹲下身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就在她把门往上拉的一瞬间，屋里一股奇异的恶臭涌了出来。

    屈浩言往前走了一步，外面雪光和阳光把漆黑的屋内一点点地照亮，光线从地上的漆黑往后拉扯去，渐渐映出了一双鞋子，然后是裤子……

    那大妈看到眼前的一幕，尖叫了一声：“我的妈呀！死人啦！”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那大妈转身便跑。

    屈浩言视线忍不住往前飘，无声压抑着颤栗。卷帘门拉到一半已经不动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之下，屈浩言的父亲倒在地上，周围散落的是木屑和纸张，还有撒了一地的、已经发酸发臭的米饭和剩菜。

    他死去的父亲形同枯槁，身旁爬满了蚂蚁虫子和老鼠，身上是一言难尽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