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女人是知青点的知青,平时没什么存在感。
以至于栗蓉都叫不上她的名字。
好像比较内敛不爱惹事儿,挺透明的,没想到这会儿站出来帮栗蓉说话。
有知青帮栗蓉说话,旁边的人十分信了九分。
前面赵母说的时候,她们还持着怀疑态度呢,只是不会明着说出来。
有人一脸震惊:“只少了四分啊,这差一点儿就是状元了,好厉害啊。”
栗蓉笑笑,把篮子里的绿豆糕拿出来,给赵母她们吃,连带着旁边的社员们都有份。
社员们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精贵的糕点儿,平时是看都不敢看。
闻着味儿,就知道很好吃。
但没想到入口绵密香甜的口感,直接征服了她们的味蕾。
一小块,分成几口慢慢吃。
吃人嘴短,她们边吃边夸栗蓉手艺好,同时恭喜她考上大学了。
圆脸知青也得了一块儿,有点不太好意思,却也没推拒还回去,她跟栗蓉一批下乡的,过年连家也不回,因为没钱没票。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零嘴了。
她默默吃着,眼框泛红。
多年以后,依旧没有忘记这个绿豆糕的味道。
谁都得了绿豆糕,就李香没有。
栗蓉一个个分,就是不给她。
李香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嘴唇嗫嚅,刚要说话,就被一个问路声儿打断了:
“同志,大江村往哪里走?”
正热闹着的人群闻声儿望过去,好家伙,是一个穿着确良衬衫黑长裤,梳着背头的年轻小伙子。
他后面停着一辆黑色小汽车。
好气派!
在场的,怕是除了栗蓉还有旁边那个城里来的圆脸知青,都没见过这玩意!
“这里就是大江村,您找谁?”
村支书赵建东和生产队长赵建平听说这边有人吵架,刚从男人干活那边赶过来。
前面那句话是赵建东说的,他见着这小汽车,就知道来的人不平凡,听到还是找大江村,便急声回道。
“我们找栗蓉。”背头小伙整了整袖口,说。
“我们村是有一个栗蓉,不过她不上工,这会儿估计在家里,”赵建东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很早之前就开始纠正自己的自称,不再用“俺”,改成用“我”。
他过来就被小汽车吸引了目光,不敢怠慢,根本没注意栗蓉就站在旁边的人群里。
他抹了脸上的汗,笑着问:“同志,请问你们是谁?找栗知青做什么?我是大江村村支书,有什么我可以帮转达。”
背头小伙儿看了眼赵建东,没有因为知道他是村支书而变什么脸色,他淡淡地看了眼赵建东,他指了指黑色小汽车:“里面坐着的,可是省城里面来的领导,还有县书记。”
赵建东脸色一变,这可是大领导了,他就见过一次县长呢,别说省城领导,就连县书记,他都没见过。
旁边一堆人都不敢乱动,都听着是大领导了,哪里敢乱动。
就连栗蓉站在旁边,她们都忘记了。
“至于我们找栗蓉同志是什么事儿,”青年略显激动道,“栗蓉同志考了咱们县城第一名,省城第二名,我们领导特意到户,勉励栗蓉同志呢。”
赵建东并不知道栗蓉考了第二名,但他能做上村支书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立马自豪地笑:“是,栗知青真的太厉害了,为咱们大江村争光,为咱们县城争光,为俺们省城争光。”
黑色小汽车有人探出头来,像是不满意背头青年在外面说了那么久,催促道:“小张,问到没有?磨磨唧唧半天了。”
赵建东弯腰讨好地笑:“领导,我是大江村村支书,我带你们去找栗蓉同志。”
“不用找了,”栗蓉站旁边听了好一会儿,这才站出来,“我在这呢。”
她刚才没出声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等着看李香打脸。
而且,周围那么多女人,通过这些“领导”的到来,估计不出两天,整个大江村都知道,她不仅考上了大学。
还考的很不错。
连省城领导都下来了。
栗蓉不上工,衣服没有破破烂烂的,全是干净整洁的,连款式都比其他人的要明显新潮。
刚才背头青年就看到栗蓉了,本以为她就是上工的知青而已。
没想到她就是栗蓉。
怪不得跟其他人看起来就不一样,原来她就是考省第二县第一的栗蓉。
背头青年一脸高兴,跟面对赵建东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就算赵建东是村支书,背头青年脸色依旧平淡,甚至带着隐隐的自傲。
这会儿见着栗蓉,却是笑眯了眼,带着敬重:“你就是栗蓉同志啊?我们领导来给你送奖励呢,刚才支书说你也不用上工,怎么在这里呢?”
他瞄了眼栗蓉的脚,黑色小皮鞋,只染了点尘,确实看着是不做工的。
栗蓉笑笑:“我给我娘送吃的,劳烦大领导下乡看我了,能为省城争光,是我的荣幸,走吧,上我们家坐坐。”
场面话嘛,谁不会说?
只要想,栗蓉能给你说出花来。
车子里的人听到栗蓉在外面,纷纷下车。
黑色小汽车,一下子下来四个很有气质的人。
三男一女,目测三四十岁。
有一个站后面,明显是司机。
前面三人穿着统一的白衬衫黑色长裤,扎着腰带,噢,那女人穿的短裙和黑丝,抹着口红。
真真是时髦。
看来就是背头青年说的“领导”了。
栗蓉扫了眼,猜了下左边那位是省城领导,因为他看起来位子就很高。
果然,他率先开口,向栗蓉伸出手:“栗蓉同志,你好。”
栗蓉大方地回握,且轻轻晃了晃,标准的握手礼。
她没有丝毫面对大人物的紧张感,笑着说:“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省城里派来的,是谁不重要,你叫我莫叔就行。”
这人没说职位,但旁边的人都以他为首,栗蓉便不再打探,跟其他人陆续握完手,大方邀请道:“走吧,上我们家坐坐。”
背头青年早就默默站一边去了,这会儿要走,他眼尖儿地拉开小汽车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