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音眸光空洞，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赤生，分别的五百年过得怎么样？”

    赫曜瞳孔一缩，闪过不可查见的异色，“你想起来了？”

    楚知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雷击的伤，痛吗？是否有怨过我？”

    记忆中的赤生低头垂目，遮掩住大部分的情愫，但周身低落，消沉，不愿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

    赫曜稍微侧脸，将轮廓埋于烛光阴影之中，嘴唇翕动，“我不会怨师父。”

    楚知音想要去捕捉他的表情，隐隐烛光下始终看的不真切。

    他说不会，不代表不想。

    “赤生，渡劫失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进入我的梦魇，幕烨在哪里？”

    她回想起之前零散的片段记忆，多数是在渡劫的时候，当时幕烨帮她挡下最后一击雷击的时候画面戛然而止。

    结果她不得知，自己都已经伤重陷入梦魇，那幕烨呢？

    赫曜仿佛早知道她会问，回答的很快，“是云尊者将你们救了回去，幕烨为你挡下最后一击身受重伤，我找上你时他并未醒，而你已经陷入梦魇。”

    楚知音问道：“所以你也并不知道幕烨是否活着？”

    赫曜神色淡淡，“幕烨是云尊者最宠爱的弟子，无论如何都会保下他的性命，难道师父不知道吗？”

    试探的口气十分明显，是在印证他之前所问，她恢复记忆了吗？

    楚知音目不斜视，“再宠爱又如何，伤到神魂，金丹碎裂，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她的眼睛如一汪秋水般清澈，无波澜无情愫，娇俏的面容与真身有着千差万别，依然可以将人联想到天泽第一无情女尊者。

    赫曜注视了一会，“据我所知无生命之忧，师父应当先想想自己，云尊者可没有花太多心思在你身上。”

    楚知音眼神松了松，“多谢你来到这里。”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在梦魇之中，凭她一心只想修炼的念想很有可能会到死都无法察觉到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赫曜眸光深邃神秘，让人一探不能到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师父亦然没有我，就算和师父一同死在梦魇我也愿意。”

    楚知音瞳孔闪动，阖眼半眯，“放心，不会，夜深了，今日先休息，破执念之事等安云启与公主成亲后再议。”

    “安云启娶公主是为了杀皇帝？”赫曜直言不讳。

    他知道安云启的身世和仇恨，稍微一联想便能猜出安云启会什么会费劲心思娶公主。

    楚知音点头。

    赫曜啛了一声，眸中流光异转，“如果安云启也要杀我，师父同意吗？”

    按照梦魇中的安排，安云启的仇人是赫曜和皇帝，如果不是之前他为了救楚知音放下对赫曜的仇恨，现在的目标就不止是皇帝一人。

    楚知音不喜欢这个问题，“安云启不会杀你。”

    赫曜不打算退步，逼问道：“如果他一定要杀我才能弥补仇恨，师父会怎么选择。”

    他知道楚知音下不了决定，安云启报仇除了让他走完身世的设定之外，更多是拖延时间好思量是否有其他办法破掉梦魇。

    天泽最无情最强，不为任何人停下修仙成神的脚步的女尊者，怎么可以如此犹豫不决，明明已经知道安云启是执念，为何还不杀？

    赫曜不明白，想不明白，心中犹如有一团火一般灼烧五脏六腑，难受的想要把安云启抓到面前百般折磨。

    他有什么资格可以让师父停驻在此，没有资格。

    一阵微风吹进来，撩起两人的垂发，也煽动了烛光，明灭不定下赫曜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但只是刹那间，便荡然无存。

    赫曜敛起神色，“师父如果选不出便不用说，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说完便要走，被楚知音拉住袖口。

    “我不会让他杀你，他也杀不了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假设，无意义。”楚知音声音淡然，缥缈空灵。

    赫曜斜乜着眼无声一笑，冰冷无情的师父才是他的师父，其中的柔情真是一点也不属于他。

    他没回头，开门掀起大地夜色，快步踏出，身形匆匆，直到玄色衣袍和撩起的青丝一同融入无边际的黑暗。

    楚知音收回手指，移到太阳穴按了按，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有意试探赫曜，佯装自己全然恢复记忆，对渡劫昏迷后的事情询问，她未提幕烨为自己挡天劫的事情，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像是隐瞒了什么。

    她能记着的事情太少，所有能够论证的更少，为了不让赫曜看出破绽，她需要一直佯装自己已经恢复记忆。

    没有理由的对赫曜有隔阂的感觉，楚知音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谨慎为妙。

    又过了一晚，天际泛起白色鱼肚，如染料一般慢慢浸透周围的黑暗。

    晨雾未散，吸入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与淡淡的仓然，是深秋的味道。

    楚知音悄然无声的向威严冷肃的观星台走去，路上的宫女内侍不多，见她都是低头行礼。

    当进入观星台区域时更是虚无一人，步伐加快走的更加的自然。

    太阳刚刚升起，耀眼的日光倾泻而下，观星台位背朝东面，刚好这个角度太阳栖身在房顶之上，成了最夺目的装饰品。

    推开大门，房中的透着一丝冷气，只有几束阳光从圆形天顶挤了进来，成为了有形状的光线。

    正午时刻，太阳便会走到圆形天顶的中间，而到半夜时，月亮也会同样的高挂在正中间。

    楚知音走向台阶，蹲下用手敲了敲，声音咚咚不实，下面的确是空的。

    那天赫曜的话只说了半截，摄魂一案与皇帝有关，那和之前说的与张真人有关又有了差别。

    楚知音这一次不想再听赫曜说来的事情，而是要自己看到的事情。

    咬破指尖，血珠涌出，快速的地上画出符号。

    这是隐匿符，能将自己使用出的灵气隐匿不会触动结界内的禁制，但不能承受太多的灵气。

    手中淡金色灵气乍现，掌心倾下，灵气透过像水一样钻进地板缝隙，楚知音闭眼感知，不到一会便触探到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大小八尺，如果不出错的话应该是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