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完年开始,陆擎泽就越发忙碌起来了。
起初以为是帝景的事,安宁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工作上的事,他帮不上忙。
可有几个晚上,安宁半夜醒来,就见身边空空如也。
又一个晚上,小腿抽搐了一下,安宁醒来,就见陆擎泽不在身边。
一路寻到书房,男人愁眉紧锁的坐在书桌后,对着手里的相框静静发着呆。
“老公……”
安宁立在门前没动,“你怎么了?”
“吵醒你了?”
陆擎泽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拉着安宁过去,拢着她坐在了怀里。
仿佛只有闻着安宁身上的淡淡玉兰香味,他烦躁的心情才能稍有缓释。
安宁回头,正看到照片上的薛婉清。
眉目如画的女人,气质温婉优雅。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照片跟墓碑上那张照片应该是同时拍的,只不过,一个彩色一个黑白。
而安宁住进别墅这么久了,都没看到过这个相框,可见,是陆擎泽收起来的。
“马上清明节了……”
安宁转身抱紧陆擎泽,轻抚着他的背道:“到时候,我们去看看妈妈。”
陆擎泽没作声。
就是反应再迟钝,这会儿也知道陆擎泽必定是心里有事。
安宁松开他,打量着他的眉眼问道:“老公,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港湾的吗?”
这话,是婚礼当天安宁说的。
哪怕她姓安,她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安家的人。
在安宁心里,她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先是慕小桐,再是陆擎泽,她有了姐姐,有了老公。
现如今,有了自己的家。
陆擎泽是她的港湾,她亦然。
“虽然我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能帮你分担一点心里的重压也是好的。”
安宁握着陆擎泽的手说道。
目光从安宁脸上滑到她高挺着的肚子上,想到这漫长的一辈子,都是她陪着他,他们要经历生活中一切的酸甜苦辣。
陆擎泽沉默良久,沉声道:“安安,我……查到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了。”
三月中的帝都,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
即便是半夜,空气中也带着干燥的余温。
可这一刻,因为陆擎泽一句话,安宁有种瞬间被凉风裹挟的感觉。
也终于知道,陆擎泽这段时间为什么会这么为难烦躁了。
“不是意外,对吗?”
轻声问着,安宁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真的是意外,陆擎泽一旦查出,肯定当即就释怀了,又怎么会郁结如此之久。
更别说当初在医院,陆宗彦和柳云歆那几句话,她是亲耳听到的。
身子有些僵硬,安宁低头去看陆擎泽。
就见男人眸光晦暗的摇了摇头,“不是。”
明明只有两个字,却仿佛有千钧重。
陆擎泽握着安宁肩膀的手有片刻的收紧,却在意识到时猛地松开了手,“16年前的监控、记录,已经全都被处理掉了。但是……我找到了16年前帮他做那些事的人。”
再硬的嘴,总有撬开的时候。
更别说,是人就会有软肋。
陆擎泽承认,在这件事上他稍微卑鄙了些,可一想到当年母亲生不如死的躺在疗养院里,生无可恋的写下遗书一样的亲笔书信,继而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天花板等死。
一想到此,陆擎泽就恨不得冲去柳云歆家,一枪崩了陆宗彦。
他不怕付出代价,也不怕担上弑父的骂名。
但是,他也有软肋。
不想再因为任何事情,而扰了母亲的清静。
不想让祖母垂垂老矣还要承受丧子的痛苦。
更不想让安安,还有他们的孩子在未来承受更多的痛楚。
一面想狠狠地惩罚他,最好是在母亲墓碑之前。
一面,却顾忌着祖母和安安。
这段时间的陆擎泽,辗转反侧。
安宁心疼极了。
“母亲一定对我失望透了!”
目光越过安宁的肩,正落在桌上的相框里,陆擎泽满目愧疚的说道:“她直到死,都不想留在陆家,生怕让我发现一丁点的异常,清清静静的去了疗养院。明知道她从踏出陆家老宅的那一刻起,就会有人盯上她,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
她满怀期待的等着跟他一起跨年,一起看烟火。
可陆宗彦却想让她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
而他,成功了!
“她不会失望,只会骄傲!”
安宁眸色认真的看着陆擎泽道:“她如果想走,早在发现自己不爱了的时候,就带着你离开了。留在陆家,无非也是觉得你能受到更好的对待。生病非她所愿,离开也非她所愿,可对一个母亲而言,如果孩子能一无所知的长大,于她而言,才是最大的幸福。”
“没有哪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怀着仇恨长大的。”
“陆擎泽!”
安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如果妈妈在天有灵,她会为你骄傲的。你成长成了她希望你长成的模样,平安、健康、有担当、有责任感。你孝顺祖母,对妻儿一心一意,就连帝景,你也没有辜负过任何一个员工。”
“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只需要顾忌祖母,至于我和孩子……”
安宁拉着陆擎泽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我们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无条件爱你,相信你,支持你!”
陆擎泽神色动容。
拨开云雾见月明,长久以来的痛楚和折磨,仿佛因为安宁这一番话尽数烟消云散。
照片里的母亲在笑。
面前的安安也在笑。
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仿佛在说:我们爱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
“安安,谢谢你!”
拥住安宁,陆擎泽心里长长的呼了口气。
夫妻二人静静相拥,享受了片刻的静谧和温存。
再起身时的陆擎泽,眉宇间的阴霾已经消散了大半。
“啊……”
安宁一惊,低呼出口,“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肚子大了好多,安宁这段时间连上下楼梯都格外小心,生怕磕着碰着。
可陆擎泽就这么把她抱了起来。
两脚悬空,莫名的心慌。
安宁紧紧的勾着陆擎泽的脖子,“老公,我现在好重的,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陆擎泽不做声,就那么抱着她一路走回卧室,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在了床上。
“安安,有你真好!”
温柔的吻,从眉心落在鼻尖,继而噙住她的唇,极尽缠绵。
及至男人长臂一揽将她拥在怀里,安宁笑着,就那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