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坑了？”方志伟有点云里雾里。

    “这哪里是羊毛袜啊，是兔毛！而且这手工……”

    秦晴将袜子套在手上，往腿上微微用力一擦，那袜子疯狂掉毛。

    “这手工太差了，扎线根本不合格，穿两天一定掉毛。八成是小工坊做出来的，成本最多一双两分钱。”

    “那他还卖一毛二一双，说什么羊城一级羊毛袜！”

    “黑心商贩吧，打一枪换个地方，也不怕被人找麻烦。”

    秦晴默默将袜子小心翼翼地收好。

    这袜子一穿就废，还不如收起来，毕竟这也是方志伟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方志伟在一旁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秦晴笑道，“你别在意啊，情意值千金！”

    看她笑得极甜，方志伟也跟着微微一笑。

    下次送礼可不能再这样出糗了。

    “这不是去河东村的路吗？”方志伟疑惑一问。

    秦晴在路口一拐，却不是去大岗村，而是去河东村。

    “对，我们就是要去河东村！”

    半个小时后，秦晴就出现在了秦万国家的门口。

    “秦晴，你怎么来了？”

    马芳芳背着木柴从外间走来，看到秦晴，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她瞅着站在秦晴身边的方志伟，心里暗道，她怎么和隔壁的瘸子退伍兵搞在一起了？

    不过又想着，秦晴母女现在唐家秦家都不要，跟这么一个糙汉子在一起。

    倒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芳嫂，万国叔在家吗？”

    “在呢，你来找爹啊。进屋，进屋。”

    想着上次拿的两块钱，马芳芳脸上就笑意盈盈。

    一进屋，秦万国正在院里抽着旱烟喝着茶。

    “万国叔，我来看您了，这都是孝敬您的。”

    秦晴声音清脆迎上前，将手里的麦乳精递过去，还拎了一条鱼。

    这还是她特意留下的一条。

    “你这丫头，来就来，送啥礼啊，赶紧拿回去。”

    秦万国话音一落，马芳芳却笑着上前，赶紧将东西给拎在手里。

    “唉呀爹，这都是秦晴的一番心意！秦晴你坐啊，我去给你泡茶去。”

    马芳芳喜笑颜开。

    这麦乳精可是好东西啊，她一年都难得喝上一次。

    还有这鱼可是黑鱼，市面上价格都不便宜！赚了赚了，真是赚了。

    看着马芳芳那脚下抹油的样子，秦万国就叹气摇头。

    “丫头，你是不是有啥事需要我帮一手的啊？你尽管说，叔能帮的一定帮！”

    “万国叔，我确实是有事想找您帮忙。”

    秦晴将盘算了许久的计划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这一番话她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狠狠地喝下一大杯马芳芳递过来的茶，才抹了抹嘴道。

    “万国叔，这就是我的想法，不知道您觉得行不行？”

    屋里一片寂静。

    秦万国没有吱声，反而是马芳芳，吞了吞口水，紧张地一拉秦晴。

    “秦晴，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做一个拖什么，拖把，你给两分钱！磨一根合适的木棒出来，给三分钱？”

    “是的，芳嫂，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秦晴早就想过了，500匹布，光靠她和她妈两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要找帮手！

    现在已经入冬，农活早忙过了，闲下来的人也多。

    河东村的人，有不少当初都帮她说过话，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秦万国。

    “干！这事我干！秦晴，你看我成吗？我有的是力气，一定把拖把给扎得死死的，绝对不散架！”

    马芳芳干劲十足地说道。

    这可是两分钱啊！她一天要是勤快点，做个四五根出来。

    那不就快一毛钱了？！

    秦晴没有应声，只是看向秦万国，他是村长，这事必须他点头才行。

    秦万国吸了一口旱烟，沉沉一吐，烟雾缭绕。

    “秦晴啊，这事……不成。”

    “爹！怎么不成啊！”马芳芳急得直跳脚，这么一件大好事，她爹还拒绝。

    这不是把财神爷往外推吗？

    秦万国沉着脸一抬手，马芳芳也不敢再多嘴，只是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她也不说话，扭头就往门外奔去。

    “万国叔，您说，怎么不成？”

    秦晴平心静气地问道，一点也不着急。

    “你这是雇佣劳工，要是传出去了，给你扣个资本家的帽子，你还能过得好了？”

    秦万国的话也是秦晴考虑过的问题。

    现在是1983年。

    虽然个体户经营已经陆续放开，可毕竟这里是河东村，秦万国的顾虑不无道理。

    “万国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秦万国又咂巴了几下烟，眉心那道深深的沟壑纹路拧得死紧。

    “晴丫头，你敢找纺织六厂拿废品布，还真的用10元钱拖回200匹。你这份本事，叔佩服！你有几分像你爹，敢拼敢做！”

    听完秦晴的话，秦万国心里是惊叹万分。

    在这丫头的身上，他真的看到了秦长远的几分影子。

    “万国叔，我现在就是火刀上行路，再难我也要冲下去！”

    秦家人的抛弃。

    大岗村全村人的鄙夷。

    以及未来要面对的顾京墨！

    秦晴必须要努力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母亲。她没有退路可走。

    “好！”秦万国叫了一声好，“晴丫头，叔可以帮你，但是全村人都得担上风险。叔只问你一句，你将来要是富贵了，能不能帮我们河东村一手？”

    秦晴沉默了，这可是整个村的重担！

    她一个人哪里敢挑起这样的担子。

    “晴丫头，叔知道这要求过分了。但叔真没办法啊！咱们村太穷了！”

    “河西村大岗村，农田肥沃，靠山傍河。我们村的地碱性大，产粮少，就连水都得去隔壁村挑。”

    “村里最穷的，过年啃树皮吃的都有五六户。”

    说到情动处，秦万国也是老泪纵横。

    还是他这个当村长的无能，让村里的人过这种苦日子。

    现在眼看着秦晴是全村的希望，他又厚着脸皮提出这样的要求。

    砰地一声！

    秦家的院门被推开，秦长城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马芳芳畏缩地站在门外，后面跟着一大群大岗村的村民。

    “爹！我们再穷也有志气！你怎么可以为难秦晴这样一个小丫头！”

    “咱有的是力气，秦晴不是要做拖把吗？成！我们免费做，这总不是雇佣了吧！”

    秦长城为人正直，在村里也向来受人敬重，他话一出，所有汉子都跟着吼。

    “大家伙同不同意，咱们一起搭把手，帮秦晴一把，让别人看看，再穷咱们也有骨气！”

    “做，反正他娘的天气冷，动动手脚还暖和！”

    “同意！我同意！”

    秦晴抬眼一看，站在村长家门口的人，个个都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还有些穿的都是草鞋。

    几个看热闹的娃娃，脸都冻得裂了口，还有些穿着薄衣，屁股蛋子都露在外面。

    她眼眶一红，身子微颤。

    方志伟默默走到她身边，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沉声道。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永远陪着你。”